乔兰回过头来,不去理会手掌之中渐渐流淌出的血水,平平静静看向依旧满脸悲切的汀兰,柔声笑了笑,只是笑意之中,苦楚酸涩连带悲恸决绝意味,糅杂到一处,竟是出乎汀兰预料那般的古怪神色,大概已然不能称之为笑意。
“望日之前,你要想好,切记此事不可同任何一人提及,楼中人不能信,最好连我的话都不要听。”乔兰抹去脸上不知何时悄然淌落的泪水,一张面皮绷得极紧,肃然道来,“既然是那位云少侠打算让你我自行选上一条路,那么我无论是说得如何天花乱坠,你也需静下心来,好生想想自个儿心头究竟是什么念头。虽楼中这些女子有时媚俗,有时更是见不得人好,但身在百琼楼中,却当真算不得是什么下乘之选。”
“外头世道,想来比起这八方街,磨难更多些,兴许会沦落到吃不上饭食,兴许要受许多苦楚,到头来仍旧免不得泯然众人,同天下大半的百姓一般无二,真要是到那等山穷水尽的时节,没准你才会发现,百琼楼不好,但还没那么不好。”
女子拭净面颊泪水,很快便是将神情改换为原本模样,就好似方才压根不曾变过颜色,轻言轻语,朝仍旧两眼泛泪的汀兰道,“记得将脸上泪花擦干些,有些事得忍着,早就同你说过,世上往往是苦难大过欢愉,贪欢一晌,终究多数人还要面朝世间苦难,打落牙吞到肚里去,这才算是人世间的常理。汀兰妹妹面皮其实生得比我好,家中无论如何,尚且有位虽不能时常相见,但终归还是迷途知返,始终惦念自家闺女的爹,未必要以身犯险,也未必就偏偏要逃离此间樊笼。”
说罢乔兰径直走出屋舍,徒留汀兰一人,使劲擦去脸上泪水,拾起桌上那封血水沾染的家书,逐字逐句读将下去。
待到读罢过后,少女慌乱抬头,闻听楼中依旧是寂静,这才敢抬起袖来,抹去再度奔涌而出的泪水,但无论怎么抹,也是抹除不干。
却不知是心疼乔兰,还是心疼书信当中那位痛心疾首的老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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