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清君侧,若是追溯到数朝以前,旧指祛除君王身侧之恶吏或是常进谗言的亲信,可数朝数代以前,有王侯妄图篡政,也以清君侧之由攻进皇都,竟是未曾遇上什么大军抵御,故而往后,清君侧一词,便有些令人避讳。
故而大皇子闻言,当即便是跪地叩首,连声道儿臣不知。
忤逆僭越,倒还好说些,至多剥去嫡子的位置,可要是清君侧三字冠在头上,即便是杀头,亦是理所应当。
“你我君臣,更是父子,何至于此。”老人面色古井不波,轻嘬口茶汤,细细品了品其中滋味,笑道,“起码这茶汤滋味纯正,并无什么古怪滋味,荣安也并未出手,这便说明,掬儿虽动过心思,可还未急迫到要同朕这个当爹的面对撕破脸皮,冲这点,此前种种流言,就止于流言便是。”
人至中年的大皇子只顾趴在地上,浑身颤栗不止,哪里有起身的力气。
“不过朕此行前来,还有件事,想问问掬儿究竟作何感想。”老人敲打敲打腿弯,眉宇间忽地生出数分忧虑,“到底是上岁数了,就想着儿孙之间和睦些,起码莫要让朕尚在世时,瞧见什么兄弟阋墙的场面。”
“数月前朕体魄抱恙时,老二往南去体察民意,曾接连遇上四五波行刺,行刺之人,皆是有数的高手,称得上是险象环生。好在一来随行之人皆是亲信,二来泊鱼帮中人暗中相护,待老二重回太临之时,统共数十位帮中高手,为护住他性命死在途中。”
权帝抬手,猛然之间将上纹凤印的茶盏甩出,茶盏尽碎,尚沸茶汤溅至那跪伏在地的男子面皮上,后者却是半点未动,只顾颤栗不止。
“此事,二弟从未同臣讲说过,儿臣着实不知,如若知晓,定将背后之人寻出,千刀万剐。”男子颤声。
“老二也未曾同朕讲过,”权帝冷哂,“若非泊鱼帮乃是朕一手布置,恐怕此事,事至如今朕也被蒙在鼓里,半点不知。”
老人稳稳心神,怒视男子,喝骂道:“老二虽说城府心性不如你,可论仁厚,比你翟甫掬强了不止一星半点,无论是同我言语时候,还是明里暗里做事,都是以辅佐你日后亲政为任,你怎可如此行事!”
“如若是他觊觎你嫡长之位,你用些手段倒还罢了,可他分明大统之位拱手让与你,为何还要行这等下作事,乃至不惜将他置于死地!”
“我颐章雄居一处,其日后国君,焉可手足相残!”
一连三句威喝,王府之中,雷霆震怒。
入府过后一言不发的朝荣安,猛然进步,以掌刀抵住男子咽喉。
翟甫掬满面水渍,不知是泪,亦或是冷汗滑落。
“下辈子,莫要生在帝王家,更莫要去争本就是你的东西,为此折去一条命,不值当。”整个颐章权势为最的老人站起身,撂下句话,拂袖而去。
身后重物滚地。
王府之中血溅十步,血水浸透足下金纹。
朝荣安扶住老人,皱眉道,“陛下,属下此举,是否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老人面色铁青,可身形依旧稳当,侧头反问,“大皇子虽说心思缜密城府深重,可手段太过于很辣,这等性情,怎能为我颐章之主。老二本性温良,即便上位难以拓土开疆,亦能守住如今的颐章基业,故而,这立储一事,倒不如变一变。”
朝荣安点头,继续搀扶着老人,踱步于皇宫道上。
御园当中,宫墙雪白,有翠鸟踏枝,衔下枚初开桃花,懵懂看向皇宫道上缓缓而行的两人,却是不躲不不避,叼住桃花,梳梳翎羽,舒坦到肚皮儿都翻了起来,自在非常。
老人瞥见春色过墙一角,似乎也是心中宽慰许多,长长吐出口浊气,温言问询:“荣安啊,最近有无狰使暗报,或是宗门来信?”
“回圣人,狰使近来已将文书上头批红之人,皆尽扫清,只余几人,有些不知该如何处置,属下盘查一番,处置过几人后,依旧有两位重臣,不知应当如何处置。”朝荣安轻声答道,生怕惊扰了那只令陛下心神宽慰的翠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