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阳的情形传回京城,皇上在早朝时对晁钧大为称赞,圣旨连同丰厚的嘉赏快马加鞭送出?京。至于定北王,皇上只字不提,朝臣们也识相地三缄其口。
“爹,皇上此举,到底是何意?”昌国公府,周廷百思不得?其解,求问?父亲道。
昌国公周仁詹面色严肃,沉吟良久后长长叹了口气,道:“是咱们操之过急了。天家亲情再淡薄,定北王也是皇上的亲儿?子,便是他在奉阳再胡闹,皇上可以气、可以怒、可以骂,也不会?任外人趁机拉踩折辱,这?是父亲对儿?子的回护。更何况,对于定北王,皇上心里始终是怀有一丝愧疚的。”
周廷脸色微变,道:“您的意思是,皇上铁了心要保定北王?”
换做任何别的皇子,对周家来说都无所谓,可偏偏定北王不行。他可是废太?子啊!皇上若一直这?个态度,朝中难免另生波澜。
“你怎的如此沉不住气。”周仁詹低声斥道:“告诫过你多少次了,遇事多过过脑子,谨慎出?口。”
对于这?个长子,周仁詹本寄予厚望,奈何多年来始终没什么大长进。说起?长进,他又不禁想起?了四子周绍,因为一马当先参劾定北王,结果招来圣怒,现如今还被关在龙鳞卫的内狱里。皇上虽不至于真的降罪,但一番牢狱之苦是免不了的。
对于长女越过自己私下联系老四上疏参劾废太?子这?件事,周仁詹心中是有迁怒的,自从长女被立为皇后,明显能感觉出?她行事越发?独断,然时移世易,周仁詹已?经?不能再随意训诫长女了,只能从儿?子们身上多花些心思。
念及此,周仁詹再看向?连连认错的长子,心里的浮躁便化解了大半,耐心解释道:“你需谨记一点,陛下心中最?重要的,始终是江山社稷。为了江山稳固,定北王这?个儿?子能舍弃一次,便不会?只有这?一次。其他的儿?子亦然。”
这?是,连皇后和继太?子也靠不稳的意思?
听出?父亲话里的深意,周廷脸色大变,忽的想起?父亲刚刚的训斥,又竭力平复下心底的翻涌,幡然醒悟道:“儿?子愚钝,定谨记父亲教诲。”
周仁詹见他克制的脸上仍透着些惶然,知道自己适才这?番“大实话”太?过惊人,心里暗暗叹了一声,缓和语气道:“自古以来,权势之路无一不是遍布荆棘艰难且阻。子正,周家如今正处在漩涡正中,将来何去?何从,端看你们兄弟几个能否稳得?住,尤其是你这?个长兄。”
“儿?子谨记,定不负您所望。”周延忙起?身郑重应道,心底却不禁暗暗发?苦。看来,早前自己对女儿?月娥的诸多回护之意,已?然被父亲知晓,这?次也是借机敲打自己。
看着长子走出?去?的背影,周仁詹靠坐在宽大的椅背上,眼底退去?纷杂的情绪,一片清明冷彻。
皇上的嘉赏送达奉阳城时正好是小年,事先得?到消息的晁钧摆足了场面接旨,翌日还举办了一场热闹的府宴,奉阳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皆在受邀之列,江鸿瓒的请帖自然也没落下。
“你这?么不给面子,真的没事?”在马场上赛过两圈,唐锦翻身下马,将马鞭递给羿安,看着面色红润的江鸿瓒,笑道。
这?人可是托病不去?赴宴的。
江鸿瓒抖着马鞭轻磕自己腿侧,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道:“我越是不给晁钧脸面,京里那?位才越是放心。我若跟晁钧虚与委蛇,才是自找麻烦。”
唐锦抿嘴轻笑,跟江鸿瓒道了声别,先行回内院。马上就要过年了,各处要忙的事特别多,她可没有太?多的时间?泡在马场。
这?是立府后在奉阳的第一个年,唐锦有意操办得?热闹些,聚聚人气。年二十八是外院年宴,由外院冯大总管主持,四处十一房的所有管事伙计都在宴席之列。年二十九是府卫营专场,交由高崇安全权负责。年三十则是府宴,唐锦亲自坐镇,除了年夜饭这?个重头戏,还安排了唱曲、花灯、烟火爆竹等,在偏远的阙安过出?了不输京城的热闹劲儿?。
当然,热闹过后,每个人收到的红封也是实实在在的丰厚。
戏台对面的阁楼二层开间?里,江鸿瓒听着地道的唱腔,看着围在戏台下听得?津津有味的人群,忍不住喟叹道:“这?个年,过得?当真热闹。”
真论热闹程度,那?是远远比不得?宫里的,但宫里的热闹,从来都是属于别人的,与他,只有格格不入的寂寥。
但今年不同。
唐锦坐在他身侧,闻言笑道:“过年嘛,就是要热热闹闹的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