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过去吧。”唐锦站起身,想了想,说道:“嬷嬷,通知大厨房,将早膳摆到议事厅,以后咱们边吃饭边开早会。”

    秦嬷嬷愣了愣,下意识去看主子,随即察觉到不妥,忙应承下来转身去办。

    这觉悟,这行动力,要不说怎么能成为江鸿瓒的心腹呢。

    唐锦侧身,看着也站起来的男人,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道:“殿下,请吧。”

    江鸿瓒深深看了她一眼,先一步往外走。唐锦不紧不慢跟随在他身后,看着他背着手走路的模样,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公园里散步的老爷爷形象。啧啧,真够老气横秋的。

    从荣欣堂到议事厅,沿途的灯幢都被点亮,将青石路照得清清楚楚。穿过月洞门,走下游廊,沿着甬路走到议事厅正门前,一眼就能看到正间的四扇槅扇已经全部被打开,迈过略高的门槛走进去,但见东西两面墙上挂着四副古朴大气的山水画,坐北向南的正墙上高悬着一副装裱精美的墨宝,墨宝下方摆放着一张梨花木八仙桌,桌两旁各放一张同是梨花木的扶手大椅。两侧下手各整齐摆放着一排没有扶手的宽椅,并在椅子旁边配着一个雕花方几。

    此时,两侧宽椅上皆坐满了人,见江鸿瓒和唐锦走进来,皆纷纷站起身,恭敬地行礼问安。

    他们,便是定北王府内外院四处十一房的管事们。除了内院大总管薛禄薛公公之外,余下的皆在场。

    昨日他们便接到通告,王府事务将交由王妃掌管。抱着各异的心思,他们早早候在议事厅,在看到王爷的瞬间,心里俱都惊讶了一下。王爷此时出现在这儿,摆明了是在给王妃撑场面。

    念及此,面对这位在过去两年里极为低调、甚至没什么存在感的王妃,各人均放低了姿态。嗯,不管心里怎么想,起码表面上态度很恭敬。

    唐锦不动声色将他们前后的细微的变化看在眼里,默默承下江鸿瓒这笔顺水人情。

    大厨房的动作很快,唐锦略作寒暄后,早膳就陆续摆了上来。雕花方几被挪到宽椅前,每人面前一张托盘,盛放着粥、小菜、包子、鸡蛋,分量都是一致的。

    “操持府务细碎繁琐,劳心又劳力,总不好再让大家早起饿着肚子议事。今后的早会呢,咱们就这样边吃边议。”说着,唐锦抬了抬手,示意江鸿瓒先提筷。

    诸管事纷纷表示深切感激王妃的体恤关怀,在王爷王妃提筷后也跟着拿起了筷子,心里异口同声感叹:不愧是巨贾之家出身的姑娘,一出手就算计得精妙。一场早会的功夫,事儿议了,早饭也吃了,出门就能直接去办差,时间利用得妥妥的!

    所谓食不言寝不语,大多是富贵闲人的规矩,饭桌上议事才是大多数人大多数情况下的常态。刚开始的一小段尴尬期一过,大家渐渐开始适应,话题也就打开了。

    王府初立,最迫在眉睫的一件事就是安顿。即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人、事、物安排妥当,各有着落。其中,人又是第一位的。

    听完各处各房汇报的现有人员和大致排值,唐锦心里约摸有了个轮廓,待撂了筷,见江鸿瓒还没有离开的意思,便让秦嬷嬷将昨日事先做好的三份档案拿了出来,先给江鸿瓒一份,剩下的两份交给管事们互相传阅。

    “我这个人,记性有些不太好,渐渐就养成了凡事诉诸笔头的习惯。细想看看,似乎也有些好处,落在纸上,清晰明了,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有考可查,省时省力。”唐锦不急不缓说着,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待两份档案传过一圈儿,都回到江鸿瓒手里,才又开口道:“诸位以为如何?”

    这三份档案,一份是秦嬷嬷的,另两份是采青和甘棠的,含义不言而喻,王妃是打算将府里的人,从上到下,从管事到仆役,统统摸查一遍。就这份档案里的内容,几乎将人老底都摸得透透的。

    秦嬷嬷是什么身份?梁太后的陪嫁婢女,一手抚养江鸿瓒长大,在这府里的地位,怕是连王妃都要礼让三分。

    有她这份详实的、沉甸甸得几乎压手的档案摆在前面,谁敢出头提出异议?况且,他们又不傻,观王爷脸色,明显对这种做法大感兴趣。

    结果出乎预料地顺利,当场表决,全票通过。唐锦当即趁热打铁,由外院大管事冯德主持,档子房全体承办,当场落实了各处各房录入档案的具体流程安排。

    三日内完成所有人员档案,时间紧任务重,管事们哪有时间耽搁,散会后蜂拥而去。离开时,档子房的邹管事只带走了两份范本,另外一份被他家王爷扣下了。

    “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江鸿瓒手里捏着甘棠的档案,凝眸深邃地看着她,问道。

    唐锦放松地靠进椅背里,长长舒了口气,道:“是啊,冥思苦想,以至于用脑过度,累得早上险些起不来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