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锦端着参汤的手一抖,险些没拿稳。如此漫长而备受折磨的死法,今上,当真郎心似铁。

    “今上彼时的处境,已经不是他想放弃京城就能放弃的了。”秦嬷嬷幽幽道。

    那把代表着无上权力的椅子,是自由,也是枷锁。

    “如果处在忠肃皇后的境地,我只希望,有人给我个痛快。”唐锦低声道。救人不容易,杀人总是没那么难的。之所以不这么做,唐锦私以为,并非爱得有多深,恐惧天下悠悠众口罢了。

    为了大业,妻子,儿女不是不能牺牲,只是不能牺牲在自己手里。

    秦嬷嬷闻言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久久之后,只悠悠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也不是没有奇迹的,那支起义军被今上绞杀后,攻进地牢,发现了幸存的大殿下。或许是这段经历太过惨烈,大殿下的性情有些孤僻怯懦,但心地仁善,先皇后怜他遭遇,对他格外照顾,还求太后做主,给他择了门亲事。成亲后不久,他们夫妻就前往燕州就藩了。”

    这位大殿下唐锦的记忆里有印象,据说是今上成亲前与伶妓私通所生,一直被养在忠肃皇后身边。

    秦嬷嬷猜到她是想到大皇子的出身了,毫不遮掩道:“燕王殿下的出身虽不高,但被忠肃皇后教养得很好,就是性情仁弱了些,先皇后考虑到这一点,帮他择亲时颇费了一番心思,最后选的是京畿福安县耕读之家出身的陈家女。燕王妃舒朗直率,又不乏细腻心思,与燕王两人倒是琴瑟和鸣,如今膝下已有二子。”

    并且,燕王府内院多年来只有燕王妃一人,没侧妃没侍妾没通房,无比清净。但这话到了嘴边,秦嬷嬷还是默默咽了回去。

    “四皇子淮王,生母冯淑嫔,原是江阳一总兵府上的歌姬,被转送给了今上,因舞技出众,一直颇受今上宠爱。淮王自小养在冯淑嫔身边,及冠后并未就藩。性情嘛,确如传闻中那般,耽于酒肆,喜爱玩乐。咱们爷被册立为太子后,四皇子私下里与六皇子便越走越近。”

    唐锦颔首:原来是个六皇子党。

    “在此之前,四皇子与六皇子的关系如何?”唐锦突然问道。

    秦嬷嬷敛眸掩下眼底的惊艳,笑意温和道:“据老奴所知,此前只是场面上的兄友弟恭。”

    唐锦的食指习惯性摩挲着碗口,由衷感叹:“如此看来,四皇子的眼光倒也别具一格,相当具有预见性嘛!”

    啧啧啧,听听这话,典型的阴阳怪气。

    听出她话里的未尽之意,秦嬷嬷没压住上扬的嘴角,忙捏着帕子掩嘴,保持体统。

    六皇子的情况唐锦大致知道,生母周惠妃,娘家父兄是正统士林出身,算得上几个皇子中出身最清贵的一个了。而且,六皇子是在今上登基当天出生的,对皇上来说,简直自带好感光环,唐锦怀疑,今上总说六皇子肖他,就是这个光环作祟。锋芒毕露、盛气狂傲、刚愎自用、纨绔不羁看看这些贴在六皇子脑门上的标签,哪一个跟今上沾得上边儿?

    亦或许,是皇上在内心里对年轻时的自己有这样的期许?自己当初没实现,如今应验在自己儿子身上,就觉得好像圆满了。呃,听起来怎么有种心理投射的味道

    越想越远,唐锦忙扯回心神,问道:“那五皇子平王呢?”

    “五皇子的生母王康嫔,母家是池安府一中等富庶的商户,今上带兵收归池安时,康嫔的父亲、王家家主为了攀附靠山,将康嫔送给了今上做妾。今上登基后,封康嫔的父亲为望阳伯,王家的产业在江阳迅速扩大,如今,已是江阳数得上的豪富之一。尽管如此,康嫔在宫中始终温婉谦和,不争锋芒,今上颇为喜欢她这性子,故而五皇子便养在她身边。”秦嬷嬷哂笑,眼底却异常清冷,道:“若非王妃这次中毒,牵扯出平王府,咱们对五皇子的印象,还是他一贯展示在人前的温吞寡言。”

    嗬,这样一看,今上的几个儿子,除了大皇子,都养在自己亲妈跟前,性格里或多或少都投影着亲妈的影子。

    按照这个思路,用江鸿瓒反推他亲妈,已故齐皇后,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隐忍、深沉、狠辣

    别扭、傲娇、小心眼

    唐锦猛摇头把这些标签从脑子里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