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的日光在窗帷轻纱中若隐若透,屋内飘着似有似无的君子淡香,陈设明净洁雅,清澈通透,仿佛一览无余。
窗外的梅树绿叶青葱。未到开花季节,却一样充满稳静的生命力。
倚梅苑这院落是朱荃硬要搬来住的那天,慕如烟看似随意指定的。一是因为倚梅苑离得远。还有一个原因是,朱荃小时候说过自己喜欢梅花。
慕如烟坐在床边,看着表兄熟睡的秀脸,一切就好像儿时一样。
他从小就被父母放养,仿佛广乘王夫妇自他出生起,就料定这孩子不会有什么出息——当然,他们夫妻俩自己也常年游乐山水,没什么追求,对孩子也着实谈不上半点以身作则。
儿时的贵族学堂里,朱荃成绩不错,却也从不好好认真学。仗着父母的尊贵身份,和慕如烟他们偷懒逃学、上课瞌睡也是家常便饭。
几个豪贵出身的孩子从小就学会了看人下菜碟的本事,对于某些好说话的先生,就更是肆无忌惮。广乘王夫妇不管,陛下也睁只眼闭只眼。只有每当固伦公主从北境回都的时候,慕如烟收敛了,其他孩子便也收敛了。
所以当小时候闲谈起最喜欢的花时,朱荃脱口说“梅花”,他父母一瞬间也惊讶了。
这孩子,日日蓬勃散漫,怎么会喜欢如此清苦幽寂的花?
那时慕如烟也在场,也很讶异。当然她想的是——
梅者,花之君子,和表兄气质多不相称啊。
想到此,看到表兄现在的脸庞,她不由嘴角牵引着笑。
时光诚不我欺,实乃,高雅君子也。
关于梅花的话题,自那以后再没谈论过,表兄可能也早忘了当时说过的话。可是她不会忘记。怎么会忘记呢。
日头盛了,瞥见窗外天光,看时间不早,慕如烟轻轻用手背贴了贴表兄的额头。虽然还热着,应是服了药的关系,已经不像回府时那般滚烫了。
她站起来正要转身离开,锦袖带风,手却被床上的人一把抓住。
手心还烫着。
“什么时候醒的?”
朱荃不语,双颊因热度泛着红晕,目光微醺地望着表妹。
“我有些事,去去就回来。你好好睡。”
“不能是他。”
慕如烟双睫一颤,感觉朱荃手心一片汗涔涔,语气同目光一样飘渺,个中却有一分坚定。
“今日烧起来,忽然让我忆起不少往事。”他望着表妹,静静说着,“有些事你不知道。”
这两人一人站着,一人躺着,默默互望。
“若你真心喜欢……”朱荃的双唇忽然有种哽咽般的颤抖,“谁都可以……但不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