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觉得人的性格不仅仅和环境与际遇有关,有一大部分是生来写在基因里的。所以有的人棍棒之下出孝子,有的人棍棒之下出孽种。就算是同一个爸妈生的孩子也会性格大不相同。

    以前不懂这个道理,接受不了自己的不同,为此深深自罪着。

    我应该是那种天生性格偏阴郁懦弱型选手,我不会因为打击而越挫越勇,也对所谓挑战自我克服难关后获得的成就感无动于衷。

    有时候生活中遇到一个小困难,困难给了我两个选择——A.【战胜它!】B.【绕过去!】

    我想选B,但霍敬承不许。

    霍敬承要求我学会享受战胜困难后的成就感,他说:“你要学会战胜困难,因为未来总有困难是你不能绕过去的,爸妈不可能保护你一辈子。”

    于是我就不停战胜困难,战得很累,最后发现只要你活着,困难就是战胜不完的。就算你从小一直在学怎么战胜困难,也总有困难是你战胜不了的。

    同时心里对他说的话感到很迷惑,什么叫爸妈不能保护我一辈子?说的跟之前保护过我一样。那时候我一直觉得我生命中最大的困难都是他们制造的,但事实证明当时确实是我tooyoungtoosimple了。当人没有亲手挣过钱养活过自己的时候,确实很难理解成年人的苦衷。

    我觉得这可能是绝大部分传统父亲最可怜的地方,他们给的爱太隐晦,藏在很难发现的地方,至少霍敬承是这样。

    我妈总说他其实很爱我,虽然我感觉不到。

    有时候我很想对他说咱不玩这么高难度的东西行吗?你就给我点儿我能看的见的爱行吗?我要的也不多,你心平气和地跟我说会儿话,在我难过的时候随便安慰我两句,偶尔去给我开次家长会,起码记住我是几年级几班的,随便哪一件都够我乐呵的。

    可我想要的他什么都没做过。我一度觉得是我要求太高了。

    大概还是小学三、四年级,霍敬承一个连我芳年几何几年级几班都不知道的人突然心血来潮要参与一下对我的教育。可能是他常年太忙没时间管我,忽然发现自己生了个孩子但居然没什么游戏体验,所以想有一点参与感。

    他说他从电视上看到的,家法对小孩儿的教育很重要,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咱家得有家法。

    我以为他要立多么复杂的规矩呢,后来发现这条家法是仅针对我一个人的——他找了一竹板做的痒痒挠,说:“以后你每次考试必须考到95分以上,低于95分的话,离100分差几分打几下手心,这个痒痒挠就是咱家家法的象征。”

    其实那时候我成绩还可以,毕竟只是小学三、四年级的课本而已,基本每次考试各科都在95分以上。但自从霍敬承立了这个家法后我就开始焦虑,一焦虑我就真的考到95分以下去了。

    万恶的小学三年级数学!我考了89分!打那以后我的数学就再没支棱起来过。

    诡异的是那天霍敬承出差回来看到我考卷时没有很严肃,还开玩笑说:“家法制定了就是用来执行的嘛!”

    我就天真地以为他应该只是开玩笑,轻轻打两下意思意思完了。

    手伸出去后才发现不是这么回事,他是真打。竹板唰唰抽在手心上,我整个人都懵了,89分到100分,一共11下,打到第6下的时候我就没用地哭了。

    对,我从小就属水龙头的。

    我一哭我妈就有点着急了,把我拉到一边对霍敬承说:“你差不多就行了,下手没轻重的,给孩子那么大压力干什么?89分也挺不错了。”

    霍敬承是个很要面子的人,我后来想了想觉得他那天本意其实就是想和我开个玩笑,但糙老爷们下手没轻重,不小心真给我打哭了。我哭了他很不知所措,我妈的责备又让他觉得没面子,于是他就发火了。

    他红着眼睛嚷嚷说:“老子他妈就不是这个家里的人,你女儿我就一点儿都不能管!你拦什么拦?我是真打她了吗?我稍微吓唬一下她就哭了,跟他妈老子虐待她了似得,我他妈就是个罪人,我就不该在这个家待着!”

    我妈就跟他争论,说:“我不是那个意思,谁说你不能管了?我是说你差不多点儿,把孩子打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