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题无解。说白了,他蔚朔纵为君王也保不住一个女子!论权势,上有天子!论武力,手无兵权!这大约就是当年伏白帝定下“君治国,将统兵“的因由所在罢!挟制君权使其不能妄为!
蔚拓不是不替自家君上捉急,只是相比挽留青鸾,这乱事纷纷中尚有一个更大的隐患,是朝中不曾参战大瑶山平乱之臣难以察觉的。他思量再三,也无所谓是否火上浇油了,郑重进言,“王上或许可将诸般事宜与楸夫人商议,楸夫人明慧睿智,或可得一二灵思。”
越王不解,“又与她何涉?你们是非要使她为难迫她让出后位吗?寡人说了,这万万不能!”
蔚拓沉着道,“王上可有觉察,檀溪关向北五城,正与大瑶山南麓接壤。召国所谋,细思极恐。”
越王果然震惊,瞠目半晌竟无话说。才知危局之危,远超他料想。
蔚拓言尽退出。余下越王一人孤坐殿上,宫人进来换过一轮烛火,奏报已近三更,可要移步寝宫安歇。越王又问,“夫人可归来?”宫人答,“尚无消息。宫门各处已落锁。”于是又问,“韶华宫如何?”答说,“半个时辰前有婢女来报,青姑娘醒了片时,强喂了口米汤,便又昏昏然了。”
蔚朔起身,动一动坐到僵硬的四肢,迈步出了大殿。庭前暴雨初歇,夜风过竟侵透一身凉意。
他不顾阶上潮湿,委身坐下,实是神疲意乏无力支撑。想想前路,道阻且险,也不知那比肩之人是否真的与他同心?似乎从来都是君心卑微,佳人旁骛,他所求皆非她所愿!譬如子嗣。
也不知坐了多久,自觉袍服早已浸湿,终见廊下一纵灯火徐徐行过,蔚朔连忙起身,未待奔下台阶就听青澄远远唤道,“舅舅!舅舅!我回来了!”说话间已飞奔上了台阶,一下扑到蔚朔怀里,小声嘱道,“舅舅可千万不要责怪楸夫人!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将她劝回来!莫坏事哦!”
哪里还敢责怪!几曾绝望到唯恐佳人一去不归!如今人即归来眼前,几要喜极而泣!
蔚朔不顾君王之尊,又连下几个台阶,不想妘楸却在阶下向他屈膝俯身行了个礼,这属实罕见!上次她向他行礼还是彼此清白之时!纵是他后来收她入怀,她也从未拘泥于宫廷礼数!倒似乎比肩伴侣之说原是君王攀附了佳人!
蔚朔怔了怔,正不知所措,却见佳人昂首扬眉,融雪的双眸透着清寒,唇边一丝浅笑满是戏谑,散漫着言辞道,“越王情重,却是个蠢的!你在我身上惟一可图,却也只有子嗣了……”
“放肆!”蔚朔未料她在众宫人侍卫面前也敢如此肆意胡言,不觉有些愠怒。
妘楸微怔,垂眸笑笑,昂首又言,“这话又是我说错!我且重说——我王情深,护我周全!楸无以为报,惟一能给似乎也只有子嗣了!为你蔚室绵延血脉,替你蔚朔偿还誓约,可笑……”
“妘楸!”蔚朔又急又怒,疾步向前,抬手要封她唇舌,却又惊觉,“你喝酒了?你这女子……你……”
妘楸轻哼一声,醉眼迷离,似笑非笑看了蔚朔良久,喃喃念了声“蠢物!”,即拂袖往内廷去了。
蔚朔气怔在原地!君王尊严碎了一地!却也只能心底哀呼:天下怎会有这样女子!未免自视太高!平生从未受这般折辱!如此女子,如何就降她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