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诬告有时并不需要过多的情绪加持,就像在讲述一个引人入胜的故事有来有往,错位的时间差捋顺出供人联想的脉络,作为掩护所用的信息稍加改动,所传递出的内容既真实又有迹可循。楚云瑶没有明确的为自己喊过一句‘无辜’,可字里行间随便截取一段都是在为此造势。顾景瑜自有他的圈套设定,可他失算在他并不知道在时隔几年后她依然记得赵二,并且记得清清楚楚,当然也可能是他还想要利用这一点所以故意没提。
越想越无退路的赵二看着直到现在依然看上去身纤体弱的楚云瑶,他发现自己根本就不认识她……不,不是不认识她,而是根本就不曾认识过。他以为她软弱可欺,却不知她是头披着羊皮的狼,从他选择接近她的那刻起,她就想要他死。
他忽然间想明白了,可明白以后他竟不知自己该朝向哪处寻找出路。已经被冷汗浸透的后背泛起冬日里才有的寒意,直冻得他毛骨悚然。
“民妇不知自己与他有何仇怨,即便他是真受顾大人指派也不该形迹可疑至这般田地……”楚云瑶坚信自己的识人能力不会退步,赵二可以成为顾景瑜用来刺探她的落湖石子,却绝不可能成为他重要计划的一部分,“院中风向多变,悬挂的灯笼若不时刻注意总会被风吹灭几盏,等、等民妇发现他不是姜婆时,他已经将一包药粉迎面洒向民妇……那香味异常浓郁,是……是香满楼里调教不听话的女子惯用的——媚药。”
明明是她把药粉洒在了他的脸上!赵二哪里还能听得下去,他拖着不能动弹的腰腿猛然朝她扑抓过去,没有轻重的巴掌扬得老高,眼看着就要砸落向正专注诉说的女人头上,口中更狠喝出声。
楚云瑶察觉危机,可被突发吓僵的头脑让她连闪躲都忘了,刚本能撇过头去看,迎面落下的拳头就已经临近眼前!她绷身闭眼,屏息蜷缩,怛然失色地准备生受来自赵二的重击。
余天翊本不予理睬赵二,他也不喜参与这样种种证据都摆在眼前却一问不问,就只想挖出坑来让人去踩,再从对方受伤的口子里撕出点儿想要的东西的行为。可当他看见赵二挥拳向楚云瑶时,再是收敛藏匿的心思也没法继续抑制了!他比旁边把守的衙役动的还快,在一片抽吸声中,在赵二愤恨地全力一击中,他狠戾抓住了他的手腕,而那只拳头就差一寸便要砸在了楚云瑶的脸上。
“赵令使,刚才不是同你说过了吗,你后腰止痛的银针一旦错位将造成你终生残疾,怎么能激动至此连后半生都不顾了。”好似只在关心病患的余天翊面无表情的望向一脸恼恨却只有上身抬离地面的半废赵二,“凡事都有顾尚书、路少卿为你做主,你若真有不甘也没谁堵住你的嘴不让说话,动粗打人只会显得你做贼心虚恼羞成怒,千万别罔顾了顾大人对你的一番信任。”
他这套说辞听着是为赵二着想,可实际上却在指摘顾景瑜手段低劣,临时找了个蠢货坏事不说,更累的所有人都在这里装傻奉陪。强弩之末还有什么可辩?人证物证全都在他眼皮子底下摆着,还要楚楚怎么解释辩白?难道非要她完美的不存一丝问题?或者非要从她的身上揪出一点错处才能让人满意?
世间无完人,顾景瑜身居高位手段强硬,敢逆者屈指可数,可楚楚身为女子又出身自花街柳巷,是个人都能挺直了脊梁朝她唾上一口,赵二更是其中最好的例子,一边想将她狠狠踩入脚底一边还要觊觎她无法自保的美貌。出身暂固了很多人眼界的高度,可不能因为这样就把别人的伤痛当成无病呻吟,再不咸不淡的来上一句‘没有米、面,吃肉不行吗’?在他这儿,没这样的道理。
惊慌中,楚云瑶抬眸与余天翊想望,不过时间只短短停滞一息她便赶紧收起视线,然后唯唯诺诺的往边上挪蹭了半尺距离。
赵二哪里还能听人说话,他就知道自己完蛋了也要拖她当垫背,他梗着脖颈咬牙切齿朝楚云瑶低吼道,“贱人还敢撒谎?!我给你撒药?你倒是说说我哪里来的药给你洒?一个被男人玩烂了的骚货,也不撒尿照照自己还有没有男人乐意多看你两眼?你等着,不要以为今天的事情就这么完了,我弄不死你——”
余天翊扭着赵二的胳膊将他扯回原位,也不去看他狰狞的脸,直接又取出几根银针刺入他的脊梁,“赵令侍太过易怒冲动了,还是老实些听听接下来顾大人有何吩咐吧。”
赵二这一下不得不乖巧起来,因为背脊上的银针让他的两条手臂都没了力,纵使奋力想动也不过才能轻微动弹一下手指,他为余天翊精湛的针法胆怯,又为楚云瑶的栽赃而愤怒,更不要提他现在找不到一点儿可供自己翻身的证据。
周平的位置较余天翊离得远,所以等他想要冲过去时余天翊已经先一步拿住了赵二。失误于没有掌握赵二的动向,他赶紧朝余天翊行礼告罪,接着赶紧使了眼色给立于两侧的衙役,叫他们打起精神免得继续再出错。
顾景瑜没有去关注其他的动静,他一直在观察楚云瑶,从她的一举一动细微到她谈吐时的呼吸乃至避不抬头只偶然处轻露的神态表情。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一点儿可疑的样子,尽管赵二也时不时的给自己增加些可信度,却比起她来堪称一云一泥。
几句话就逼得赵二掀底,又轻飘飘几句把他临时胡诌之言拆穿,更坦然接受自己被他所怀疑。他见过太多各式各样的涉案之人,都没有她给他的感觉,那般的让人捉摸不透。当然这亦可能是一部分人的通病,因为人生经历起伏不定,从而促使他们为了顺利的活下去总是会先一步从经历中摘除自己,习惯像看故事一样看待身边的所有事物情景。
这样的人,要靠什么样的利益才能牵扯的动?‘利益’,目前不外乎几种——权力、金钱、情感。身为女子,对权力的渴求且得偿所愿的可能近乎为零,可看她愿意为了朱建享散尽钱财,金钱于她来说也不算重要,那最后便只剩下‘情感’一项。如果有这么一个人,那么这个人又该是谁?是保护?是支持?是奉献?
不,他想的还是浅薄了。权力并不意味着她想坐拥天下,金钱也未必是不能贪取更多,反而是最最不定的情感,全无牢靠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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