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叫没盼头呢,没年可过呢?你盼不到出府,可你能盼些眼前的,比如咱们先过好这个年。你看今儿祭灶祭完了,咱们可以盼着三十请神祭祖我给你做吃好的,盼晚上除夕夜热腾腾的饺子。过了除夕盼着在院落里煨岁焚松柏的香烟,换上红艳艳的纸窗花,包上银裸子压岁钱,我与你用铜钱编个如意挂床头玩。”
水眉声音充满着过年的喜悦,几乎把荣凤卿当做孩儿哄劝:
“除夕夜热闹过了,咱们到了戴八宝荷包的元旦,穿着崭新暖和衣裳,夜里咱们一起坐着喝茶猜闷儿。过完元旦盼元宵,虽然不能出府,叫侍卫们去买些羊角灯鱼骨灯戳纱灯料丝灯,挂满院子,我与你偷偷摘了眼罩,看庭院灯火通明。你嫌无趣我就站庭中给你唱戏,京评梆曲我会的多,一年翻不重。这不又熬到了十四,三日金吾不禁,多少热闹,我叫侍卫们买新鲜花样进来解闷,你看看一个月就这样过去了,是不是?”
她声音又轻又柔,循循善诱的为他编制出了美丽的画卷,他听着心里就浮现出了渺远记忆中的热闹,火树银花里,天地不夜,灯火通明欢笑彻夜,来来往往香衣鬓影,他拉着记忆里那人的手,带她逛庙会,买糖葫芦。
记忆里那娇小身影本来是越来越淡了的,恰似画入水,水里氤氲出颜色荡漾如霞光,他记得有一个人对他来说如珍宝,时间就了记忆生了花,越发的虚幻美好,他却忘却了记忆本来的模样。
现在这记忆的色彩一点点重新映入画中,眉眼明晰了起来,朱唇艳丽了起来,她身子慢慢抽长苗条,雪白腰间胎记越来越明显,恰似雪里梅花……
他心里的画,和他隔着眼罩的这个眼前少女,隐约有着一样的轮廓。
他心里一阵发紧。
不可能。
他的眉儿已经死了,如何会到这里?
他怕自己产生了幻觉,误把眼前少女当做了记忆中的她。
荣凤卿不动声色,干涸的薄唇紧抿,艰难的吐出两个字:
“无聊。”
说罢,拂袖而去,径自去冷水沐浴。他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很快又安静了下去。
水眉愣愣的看着他,眼底泪光更深了。她抱着荣凤卿盖的薄薄被子,把头埋起来,呜咽起来。
她恨他是个木头!
“冤家…”她哭的差不多叹一声,起来追上荣凤卿,红着眼儿赌气:“王爷您请站住了!”
她的气是荣凤卿是料到的,他沉默的停下脚步,任由她发脾气。
“别泉水洗澡了,一池子冷泉都给糟蹋完了。不要命了,大冬天的泡冷水里,显摆王爷您不是女人不疼是吧。”
水眉压抑着心里难受,声音闷闷的转头就跑:
“我去给您烧水!您泡个热乎的!”
荣凤卿愣愣的站在那里,表情变了又变,他感觉这个傻奴对他过于好了,好到他都误会她对自己有意思。
那话里的情意,他依稀能感知些许。
但是她不是死了丈夫吗?
荣凤卿皱眉,按世间理女子应该从一而终,就如同他认定了眉儿一般,无论生死,这辈子就是了。但是他毕竟看的淡漠,若她真的想寻第二春,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