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当即改口,说:“白统领,你听我说!我说十四,是过年以后虚岁十四。我是新历元年生人,我今年只有十二!”
白映辰大怒道:“小畜生,你当我是傻子么?”
他五指用力,顷刻便要捏死云雀。云雀满脸通红,毫无反抗之力,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即将爆炸,颈椎也咔嚓作响。死到临头,云雀悔不当初。他想:“早知道就和渡鸦回去,尽情享用那一百盒生发膏,玩弄那一百只琥珀金丝熊,该有多么快活!”
他随即又想:“我在这里死了,我老爸怕是要伤心了。疯婆娘那么喜欢我爸,见到我爸伤心,他一定也会伤心的。”
濒死之际,云雀也并没有爆发出惊人的天赋或潜能。他两腿一蹬,白眼一翻,手中长剑也应声而落。就在这最后关头,一阵劲风拂过,只听白映辰“哇”地一声惨叫,云雀脖颈上的力道骤然一松,紧接着便有温热的液体扑面袭来,喷得云雀满脸都是。
黑暗里传来渡鸦的声音,“得罪了。”
他话音刚落,四周烛火便骤然亮起。赤鹦捧着烛台,风尘仆仆道:“师父,灯都点上了。”
大堂重现光明,幽暗灯火照出地狱般的惨象。有人被铁钉钉死;有人在慌乱中遭人踩踏致死;有人吓得屁滚尿流,脚下一滩黄水;还有人身上虽无伤口,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云雀被渡鸦抱在怀里,只觉惊魂未定。朦胧间,他看见地上多出了一只断手。断手切口整齐,犹自渗出血液,正是白映辰方才握在他脖颈上的那一只。
白映辰捏着断腕,又惊又怒,厉声喝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渡鸦右手抱着云雀,左手握着乌匕,踩着满地的珍珠,一步一步向后退去。他说:“白统领,失礼了。在下刚巧路过,谁也不是。你扼我家少爷的玉颈,我砍你一只手。如今两不相欠,我这便带少爷离开。您继续杀,不用送了。”
云雀抓起渡鸦的衣服擦了把脸,小声道:“大鸭子,你可算来了。我的脖子好疼呀。我刚刚还在担心,你不来救我的命,回去我老爸会要了你的命呢……”
这话若从旁人嘴里说出,多少像是一句威胁。但云雀语气诚恳,没有半分威胁的意思,神态也格外关切,真是在为渡鸦担忧。渡鸦脸上露出笑容,“我看少爷正在兴头,所以未曾打扰,倒是让少爷担心了。下一次我一定早些出手。”
云雀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那倒也不用。你还是等我被彻底打败了再出来。万一我成功了,出一个大风头呢?”
两人在这边你一言我一语,那边白映辰摘下蒙眼的白布,充做一条绷带,干脆利落地扎上断腕,边扎边说:“你们是千羽城的人。”
渡鸦身为千羽城的杀手,因为常年不干好事,很不喜欢泄露身份。他没有立即回答,扫了一眼大堂,但见横尸遍地,活口已经不剩下几个,又想这白映辰今日既然发疯,显然也是不打算活了,这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白映辰道:“好!今日是我出言污蔑你们城主在先,你家小少爷既然生在西域,也的确与此事无关。你砍我一只手,倒也还算公平。你们走吧!”
“好。”渡鸦毫不废话,说走就走,当场抄起云雀,一个公主抱搂在怀里。他抱着云雀跳上二楼,拉开窗户就翻了出去。渡鸦的身手本就极为敏捷,几个动作不过兔起鹘落之间,待云雀反应过来,三个人连同赤鹦一道,已经落在了小楼后方的巷子里。
渡鸦放下云雀,问:“少主还要逃么?这里是个死巷,少主如若要逃,请往东边逃。”
云雀惊叫道:“逃什么逃,我师兄还在里面呢!大鸭子,你快去救我师兄吧!”
渡鸦还没来得及说话,云雀又急急地说:“鸭子鸭子,只要你救了我师兄,我明日便跟你回西域,若我耍赖,就叫我变做一只秃毛小狗!”
渡鸦本来没想推辞,见云雀如此着急上火,不惜以“秃毛小狗”起誓,便趁机问:“那少主您回家以后,还同不同司命大人闹别扭,骂不骂他是疯婆娘?”
云雀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他一脸的不敢相信,悲愤交加地说:“大鸭子,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好人。你怎么竟然趁火打劫,提出这样丧尽天良的要求?都说士可杀不可辱,你这样羞辱我,不如干脆杀了我吧!”
渡鸦立刻收敛了嬉笑神色,垂眸说:“属下不敢。”
二人谈话的间隙,又听见小楼里传来叮叮当当,利器相击之声。云雀生怕渡鸦去得迟了,师兄已经成为白映辰钉下的亡魂,只能一咬牙,一跺脚,说:“好……我、我答应你。以后司命大人的话,合理的我听,不合理的我就当他在放屁。总之,我绝不再辱骂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