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告诉你呢？”空青完全没有被人揭露秘密时的窘迫，甚至还微不可察地轻笑了一下，理所当然道：“如果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了，那还需要我做什么？”
凌渊：“你什么意思？”
“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空青听而不闻，一改往日低调作风，不疾不徐上前两步与凌渊并肩而立，抬手抚上他的肩，慢悠悠道：“渊儿，你知道吗？人们都说你很像你的父亲，可在我看来，从前的你与他一点都不像。你比他幸运太多，你一出生就拥有一切，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掌控你啊……”
“掌控？”凌渊遍体生寒，看空青的眼神犹如看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你把我当成什么？棋子吗？”
“……所以我差一点就要放弃了，这个世界上比你有价值的人很多，能为我所用的人也有很多，实在没有必要死磕你这么一块难啃的骨头，你父亲死后我便借云游之名离开南城找找乐子，谁知才走了没两年便听说你那两个不成器的弟弟造反，你因此不知所踪。”
“等一下。”与凌渊对峙的云系舟满目疑惑，蹙眉看着她：“我怎么没听懂，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空青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恍若不闻，继续对凌渊道：“我想，你毕竟是他们的孩子，总不至于真的死在两个蠢货手中吧？此番一定是另有遭遇。果然，我回到南城后很快就找到了藏身赵府别院的你，更让我讶异的是，从小到大眼高于顶对任何事情都不屑一顾的凌渊似乎有了思慕之人。人只要有欲望、有所求，特别是这个所求是“求不得”的时候，便很容易彻底掌控，于是我略使小技，便让你对这位赵大小姐误会重重，让她成了你喜欢却永远无法用正常手段得到的人。
“所以，你不仅仅只是对我隐瞒……”凌渊直勾勾地盯着她，声音沙哑得可怕：“云系舟给我和思玟用燃魂香、让我长久以来一直活在扭曲的嫉恨之中都是你一手造成的？空青前辈，我从小尊你敬你，何以遭你如此玩弄！”
空青毫不掩饰地笑了起来，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掌说：“既然是玩弄，所求不就是一个愉悦痛快吗？但是我对你并不仅仅只是玩弄而已啊，若非我哄得你对我言听计从，我哪里能在南城如此如鱼得水，城中权贵竞相攀附，稀世难见的医术典籍挥手即得？
渊儿，你还年少，不知道亲手操纵一个人的情绪和情感是怎样一种感觉，那种轻轻一句话便能让平日里身居高位、手握生杀大权的王者放低姿态从高不可攀的王座上走下来求我……”
云系舟听不下去，厉斥一声：“我看你多半是疯了。”
“你们这种出生就拥有一切的世家权贵永远不会懂的。”空青不屑一顾地冷笑，看着凌渊继续说道：“你的母亲信任我、至死都把我当做好姐妹，你的父亲欣赏我，你也依赖我，就连你怀中的这个小奴儿曾经都特别亲近我，你们之中哪一个不是身份尊贵、手握权利财富的名门之后，我虽身份寒微，却借着你们之力得到想要的一切，被世人尊为医圣，死后流芳百世，届时青史留名、后人敬仰，而你们这些曾经踩在我头上的权贵又有谁会记得呢？这种感觉，当真痛快啊！”
她每说一句话，凌渊便携着思玟退后半步，连连摇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先前不曾在意的事一瞬间涌入脑中，他恍惚意识到，自己开始无条件依赖空青确实是在对思玟产生误会之后，在那以后，他为了得到思玟，一次又一次向空青乞药、一次又一次为了满足自己变态的欲望用各种离经叛道的手段和药物伤害思玟，于此同时空青或许正拿着他给的赏赐和答谢嘲笑他的愚蠢和无知……
被人利用愚弄的耻辱和愤怒很快被另外一道更加可怕的情绪所覆盖，凌渊猛地意识到自己过去对思玟的种种暴行，一时之间如遭雷殛，心裂欲死，巨大的悔恨犹如毒蛇在他面前张开血盆大口，沾着毒液的尖牙狠狠戳进他的皮肤。
所以思玟从头到尾都没有忘记过给他的承诺，更没有亏欠他、对不起他，反倒是他被无中生有的恨意吞噬了理智，一而再再而三用尽各种酷烈残忍的手段凌辱她淫虐她，让她一次次毫无尊严地吃苦受辱……
身体仿佛死去了一样彻底僵在原地，凌渊脑中嗡嗡作响，眼前天旋地转，喉头干涩得一个字也说不出。
就在凌渊失神的瞬间，云系舟趁机催动轻功越过人墙一跃而上，拉起思玟的手转身欲走。
“趁现在，快走！”云系舟急声催促，足下一登刚想飞身而起，谁知竟被思玟狠狠甩开手。
“玟儿，你怎么——”云系舟怔然转身，却看到思玟疏冷又淡漠的一张脸。
“别碰我。”她说。
云系舟急道：“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有什么话等我们离开这里以后再——”
“没有什么以后了。”思玟闭了闭眼，仿佛疲惫到了极点：“不要再擅自替我决定以后了，如果可以，以后的每一步路，我都想自己决定自己走。”
“我——”心知对方气恼他之前的所做所为，云系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一只手仅在半空僵了瞬息又毫不犹豫地朝她手腕探去：
“我知你恨我怨我，先随我平安离开此地再说。”
凌渊听到这里，顿时回过神来，双眸怒睁，恨声道：“还想把她从我身边抢走？你想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