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渊声音响起的刹那,思玟脑子里传来“轰”地一声巨响,心脏惶惶跳动,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结,绝望的寒意自脚心向上窜去,蔓延至每一根发稍。

    “凌渊……”心脏像被一只大掌紧紧攥住,呼吸都显得艰难,思玟每吐出一个字音,想要逃走的冲动都越加深重一分,可是身体仿佛彻底被钉死在了原地,无论如何也无法挪动半分。

    半空中,凌渊模糊的幻影犹如一团巨大的乌云,虎视眈眈地笼罩着她,随时都有可能兜头罩下,彻底将她吞噬。

    “……林子里的瘴气再有不到五个时辰便能被彻底驱散。”凌渊的声音在头顶轰然作响,一字一句无比清晰,犹如一道道惊雷:“我在城外等你五个时辰,思玟,别让为夫失望。”

    云府四周的人海登时炸开了锅。

    “……怎么回事!云大人的未婚妻竟是南城城主的妻子吗?”

    “那她如今嫁给云家主,又算什么?”

    “怕也是从南城逃出来的逃奴吧!我听说他们南城的世家大族奴礼严苛,大户人家娶奴妻纳奴妾,不管再金贵的女子,一旦嫁了人守了奴礼,便不再能被当作人来看待……当年东城老城主的掌上明珠不就被他们掠走当了贱奴?啧啧,可怜呐!”

    “这么说云大人新娶的这位夫人是南城的贱奴?这……”

    ……

    议论声此起彼伏,思玟头疼欲裂,眼前阵阵发白,整个人不由自主地颤栗着,额顶冷汗直流,过往无数不堪的、不愿再忆起的记忆和此时的所听所闻渐渐重合——

    几个面容模糊的粗壮仆妇压着她的手脚把她摁在地上,当着众人的面,像剥虾壳般把她扒了个精光。

    “呵呵,从前再怎么娇生惯养,一旦做了贱奴,还不是和其他奴畜一样,淫浪下贱!”“不不不,应该说她天生就淫贱,这才克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发情!早就该被严格地管束起来!”

    一群身着华衣满头珠翠的女子连拖带拽架着她来到等身长镜前,被迫直面镜中戴满淫具、刺着永远也无法褪去的奴印的自己。

    “从今以后就是低人一等的贱奴了,早点认清自己的身份,守好为奴的本分,莫要生出改变身份的妄想……”

    ……

    过往的记忆激起了无限恐惧和绝望,被剥夺尊严和身份、丧失自由等不堪忍受的痛苦像洪水猛兽般,在她脑中横冲直撞。只要一回想起被贬为奴畜的那段日子、一听到凌渊低沉微沙的声音,她仿佛就能感受到对方那森寒冷厉的目光,像被猛兽盯上了一样,心脏砰砰直跳,难以遏制的恐惧骇得她难以动弹。

    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我明明都已经远远逃开了——到底要我逃到哪里,才能得到安宁?

    “轰——”地一声响,云系舟厉掌疾摧,驱散半空中可怕的幻影,随即大袖一振,把思玟牢牢拥进怀中,温声安抚道:

    “别怕!鬼蜮伎俩虚张声势罢了,若他真有这能耐,哪里会给你考虑的机会……思玟,别把他的话当真,我已经派人去城外一探究竟,很快就会没事的……”

    云系舟向来沉稳自持,甚少在人前显露出情绪波动,可是此刻,他的话音里带着几分急促和不安的尾音。

    思玟猛然回神,强迫自己从惊惧恐慌的情绪中抽离,摇头呜咽道:“不,他不是在虚张声势……他既然这样说了,就一定能做到……空青在他身边,她是医圣,无所不能……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他才找到这里来的——”

    “别怕,不管因为什么都没有关系。”云系舟隔着袖子攥住了她倏然变得冰凉的手指,低声道:“和你没有关系,一切交给我,我来处理。”

    说完,他没给思玟再开口的机会,把人往身后一带,上前两步,对围在府外的东荒百姓振声道:“各位,今日是我与夫人大婚之日,感谢各位前来观礼,但此刻城外恐生事变,我受城主委托,不得不前去探察,今日怕是不能招待各位了。待城外事了,云府必定再摆宴席,以答谢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