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的金环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下方坠着的铃铛也小巧可爱,形状犹如一朵小小的荆棘花,十分精致。
凌渊生有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那枚小小的花心,早就被放在心头日日回想、反复回味的过往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三年前,南城北郊的仙娑山脚。
一个体形颀长却满面血污、辨不清面容的年轻男子在山道上跌跌撞撞着前行,他身上和这城郊山野不太合衬的繁复衣袍染上了大片大片的血渍,双目也被一片血雾所罩,只能勉强视物,气海之中空空荡荡,仅凭意念维持自己身形不倒,艰难地向前奔逃。
不能停下……
一旦停下,他再没有站起来的气力了,追兵很快就会追上来。二弟三弟虽然不中用,却都不是心慈手软之辈,若是落入他们手中,怕是性命难保。
意识渐渐朦胧,凌渊深深吸了一口气,倏然发狠咬破舌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他落入如此惨境全因一时不慎,遭奸人暗算,此时身受重伤,命悬一线,不得急急逃命。所幸他早在城北置办了庄园并安置心腹接应,眼下只要逃到庄上,得到片刻喘息之机,不出数日他便可逆转翻盘……
凌渊强撑重伤之躯在山道上又踉跄了几步,前方猝然传来一阵不疾不徐的马蹄声。
万幸那声音轻缓,不像是杀手所骑的快马,倒像是大户人家女眷出行时乘坐的马车。
凌渊脚步一顿,想要避到一边,谁知此刻早已气空力尽,脚步迟缓,还没等他闪躲,一辆华丽马车已经绕过山体,向他驶来。
马车的行进速度虽然不快,但山道狭窄,车夫乍见眼前一个血淋淋的高大男子出现在路中间,猛地一惊,忘记收紧手中缰绳,马车来不及减速,拉车的高头大马不受控制地向前疾踏直接撞上路中摇摇欲坠的血人。
凌渊躲闪不及,猛地被那迎面而来的马车一撞,眼前一片发白,重伤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地。
“哎呀——”骤然停住的马车中传出一道娇俏女声,紧接着马车的轿帘被人掀开,一名身穿粉衣,身量娇小的少女从车上跳了下来,刚一落地就看见横卧在车前的凌渊,小脸登时一变,用衣袖掩起口鼻退后几步,拧紧眉头朝车夫斥道:“你怎么回事?大白天撞到的这是什么东西?血淋淋的……快走快走,若是让这玩意吓到姐姐,可仔细你的皮!”
“小的该死……可是、可这个人是自己忽然冲出来的,并不是小的故意——”
“怎么,伤到人了?”车夫慌乱的辩解声中,一道清澈温和的女声轻轻响起,紧接着车门被从中彻底打开,半片流霞一样的裙琚出现在车门边,紧接着只见一个半大的小丫鬟扶着一名少女缓缓走下车来。
那少女容貌姣美,昳丽无双,眉目间虽还带着几分未及完全长开的稚弱之色,却也隐隐可以预见日后倾倒众生的模样。
凌渊被马车一撞,身上伤势更重几分,一瞬间只来得及匆匆看见马车左侧的灯笼上有着南城赵氏的族徽就全身失力犹如尸体一样仰面平躺在地,任由唇角流出朱红鲜血。
“姐姐,你怎么下来了?”先前那粉衣少女迎上前去,殷勤道:“此地污秽,恐脏了姐姐的眼睛。”
血雾朦胧的视线中忽然出现一道窈窕纤瘦的身影。像是被眩目的阳光一晃,眼前的血雾顿时散去。凌渊感觉到有人轻轻伸出手在自己的鼻前一晃,衣袖间泻出丝丝缕缕霜雪般清冷的香气。
“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好可怜,脸上全是伤口,还好还有微弱气息……”那个清澈的声音先是受了惊似的一顿,随即略松一口气,道:“玫儿,找人把他扶到车上,带回府中让大夫们处理吧。”
粉衣少女玫儿面露嫌恶道:“上我们的车吗?这怎么能行!一身血腥味,又脏又臭,万一死在车上怎么办,太吓人了……”
后来出现的昳丽少女微微蹙眉,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我们家的车撞到了人,当然要负责救治啊,怎么让他一个人留在此地自生自灭。老王,快来救人。”
“是,大小姐。”
后来的少女明显更有威望,撞了人的车夫应了一声,忙不迭下了马跑过来搀起倒地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