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西夜看她这“做作”样子,眉头皱得更紧,“乔欢这名字,你往后不许用了,以后,你就叫阿苦……”
乔欢没忍住笑了一下。
段西夜给她笑得火大,逼身近前,“你笑什么?!”
“我只是在感慨世子才情罢了”,乔欢忍着笑意道,“《诗品》有云,生者百岁,相去几何,欢乐苦短,忧愁实多,世子这名字取的好,拙朴意深,妙得很。”
“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段西夜声音冰冷,“我只是想告诉你,以后有你苦头吃!”
“哎呀,要吃苦啊”,乔欢莞尔笑问,“那我以后该姓什么,是黄连的黄,还是黄连的连?”
段西夜离她很近,几是贴面相对,看她笑得双眸璨璨,眼波流转,墨瞳里漾曳着星光,像是能叫人溺进其中,一瞬间的恍神后,猛地回过神来,心生恼怒,撂下一个字,拂袖就走,“连!!”
“软手软脚”的少女“连阿苦”,第二日被秋娘戴了个帷帽,扶出了客栈房间,上了马车。
车帘落下,车轮滚滚向前,乔欢缓缓抬手揭了帷帽,段西夜看她头上的女子发髻松松垮垮的,瞧不出样式,簪钗更是虚浮地像随时能掉下来,冷嘲一声:“都说公子大乔才华横溢、卓尔不群,原来连头发也不会梳。”
乔欢叹道:“都已经才华横溢这么优秀了,要是还全知全能,别人可怎么活。”
帘外赶车的秋娘,闻言忍俊不禁。
因为世子不许“服侍”,所以今晨看着乔姑娘抓着备好的簪钗,对着铜镜一脸茫然时,她也没有上前帮着梳妆。她与夫君远山,侍奉世子多年,可以说是看着世子长大,还是头一次见世子这样在意一个人,尽管在意的缘由令人心生怨恨,在意的方式也有些诡异神奇。
世人命人将乔姑娘换下的衣物,反方向送至阳山崖抛掷,转移追兵视线,乔家那几个家仆、繁城附近的官差,世子全然不放在心上,唯一担心的,是公子大乔失踪的消息传回洛京,在临光侯和慕容宸的恳求下,慕容雍政令下达,北境各地关卡,都开始严密查人验像。
这也是正是世子选在距北境边城较近时动手的原因,繁城离洛京路途遥远,等公子大乔失踪的消息传到天子脚下,“商队”早已过关、返回南梁。
事情也正如世子计划,顺利实施,乔姑娘一路被下软筋散,终日恹恹的没精神,连挪脚抬手这样简单的动作,做起来都慢吞吞的,根本跑不脱。
世子这次秘密潜入北境,对外只说是在蔚然山庄闭关习武,秘密回到梁都后,世子先在蔚然山庄住了几日,方带着被梳妆成普通侍女的乔姑娘,及一干人等,回了梁宫。
所谓梁宫,是从前胤天子在南地的一处行宫。侯爷虽然早就是南地名副其实的霸主,但胤天子尚在,连慕容雍都还虚情假意地套着丞相的名头,侯爷也没有率先称帝,只是一早住进了从前天子的行宫。
回到梁宫世子所住的瑶光殿,世子真将堂堂临光侯之“子”充作了侍女,并命她终日监视乔姑娘的一言一行,不许乔姑娘泄露真实身份、伺机逃脱。
宫中的侍女,也分三六九等,主子身边近身侍奉的侍女,做的都是红袖添香之类的风雅之事,然而世子似一心想磋磨尽乔姑娘的傲骨,可劲儿给她派些下等活计,一时让乔姑娘去刨坑种花,一时让乔姑娘去厨房打杂,简直不把乔姑娘当侍女,而是当成内监仆妇在折腾了。
然而乔姑娘也是怪异,公侯“子弟”出身,被世子秘密掳至南梁,失去了从前锦衣玉食、身份尊贵的生活,沦落到如此地步,却在她面上仍寻不出半点忧惶屈辱的情绪来,从前如何,现下还是如何,泰然处之,从容自若。
被遣去种花,就真的极有兴致地和花花草草打交道,她本身就似略知花事,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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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r>这差事也不以为苦,成日和花匠热切探讨,如何剪枝洒水,如何嫁接变色,聊的不亦乐乎,还在这寒冬时节试验“催花”,将牡丹名种御衣黄藏于土窖,以火烘之,令这春末之花,在凛冬冰雪时绽放,国色天香。
种花没一段时间,那花匠就要将乔姑娘收作义女,传授毕生技艺,世子看得恼火,又把乔姑娘调到了厨房,充当下手。
乔姑娘人到了厨房,又对切菜产生了兴趣,如何刀光如雨,将瓜果精细快准地切成厚度均匀的薄片,如何控制刀力,使手下食材刀刀不断、粘连不绝,如何运刀如风,将一触即碎的柔嫩豆腐,片切成数千根不粘不连、不碎不断的乳白细丝,乔姑娘对庖厨之道兴趣盎然,常常活儿都干完了,还要袖个萝卜回房学学雕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