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晋阳和沈春燕离开后,黎衍脱掉假肢,拿着垃圾桶坐在地上,把那堆摔烂了的哈密瓜收拾干净,又拿抹布把地板和椅子擦了一遍。
做完以后,他去卫生间洗了个澡,刷牙,刮胡子,眼看着已经中午,知道周俏不会回来了。
黎衍看到餐桌上周俏买回来的三明治,拿了一罐牛奶,配着三明治慢慢吃。
餐桌上乱得一塌糊涂,一叠资料,一串项链,一袋桃子,还有一本结婚证。
登记以后黎衍就再也没见过这本属于自己的结婚证,在柜子顶上积了大半年的灰,宋晋阳应该擦过了,但看起来还是旧旧的。黎衍一边咬着三明治,一边打开内页仔细地看。
照片上是去年十一月的他和周俏,周俏的样子没怎么变,笑得又甜又开心,而他自己,真是变得连亲妈都要认不得。
黎衍放下结婚证,又拿过那叠资料来看。这一次,他看得更加用心,找来一支笔,把关键信息划线备注,有些专业单词不认得,就打开手机翻译软件,确保每句话都理解透彻。
整本资料看下来花了不少时间,到后来,黎衍渐渐感到不舒服,一种久违了的感觉侵袭上他的残腿。
他揉了揉残肢,打开手机看气象,果然,再过两个小时就要下雨了。他的腿现在真比气象预报都要灵验,这应该算是秋雨,下过几场后,天气就会慢慢凉下来。
黎衍无力地趴在餐桌上,脑袋枕着手臂,缓缓地眨动着眼睛。
周俏的话、宋晋阳的话一遍遍回响在脑海里。黎衍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只是出去参加了一次年会,周俏居然就想要出国了。按照宋晋阳的说法,如果那个谢总不是骗子,这就是一件大好事,他应该支持周俏出去,既能提升自己,又能赚钱,回来后找工作也更容易。
说说简单,真要做起来真的好难。
黎衍难以想象自己会和周俏分开三年。
杨瑾颂如果去进修,留下宋晋阳一个人生活,除了上班下班,宋晋阳的周末和晚上自由自在,能去的地方、能干的事儿数都数不过来。
可黎衍不一样。他太知道独自一人生活有多孤单寂寞了,尝过两个人的温暖,再回到一个人的生活状态,光是想想就让他感到恐惧。
宋晋阳说他越变越好,周俏会慌,他都想笑了。小傻子慌什么呀?他才是该慌的那个人吧。
他们都把他想得太好了,太强大了,但他真的没有这么好,这么强大。
有时候就想躲起来,不出门,不见人,想哭就哭,想发泄就发泄。那种悲观的情绪偶尔还是会冒出来,就算再多人告诉他“你没有和别人不一样”、“你就是换了一种出行方式罢了”、“你要向前看,照样可以享受美好人生”……但日子是他自己在过啊!
那些痛苦和折磨是真实存在的,就像现在,腿在疼,旁人的几句安慰话又有什么用呢?
——周俏。
黎衍又一次拿过结婚证,依旧趴在桌上,侧着脑袋看周俏的笑脸。
他说:你要出国,我们就离婚。
周俏问:不出国就能不离婚吗?
宋晋阳说:你在用离婚威胁她!
是威胁吗?他还以为不是呢,仔细一想,好像就是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