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从地平线处射出,晨风轻抚土壤,树立在大地之上的石块,是曾经活过的人们的见证。
这片墓地中遍布虚拟成像设备,供远在千里之外的人们缅怀逝者。
雷亮与其他程序员都葬在这里,天亮后,不时有亲朋的影像在他们墓前亮起,但所有的哭泣和倾诉都被消音,只剩下草地和林间的鸟鸣。
也有讨厌远程悼念的人,他们大多年纪很大,腿脚再不灵便也要亲自来到墓碑前,放上一束花。
这一天,雷亮的墓碑前,亮起过很多人的影像,有人悲痛不已,也有人愤怒异常地骂出第一个词语时,就被切断了虚拟信号。
正午时分,有人在他的墓前,留下了一束鲜花和一个塑料的雷电胸针。
在这束鲜花几十米之外,一对夫妻和一个男人驻足在一个墓碑前,那个男人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妻子则埋头进丈夫的怀里。
墓碑的主人是个孩子,与那些程序员一样,被诡异的病症缠身,最终癌细胞扩散,幼年夭折。
在墓地十几公里外的警局,戴恩反复翻着案卷记录。
“戴姐,张警官今天……没来?”门口一个同事探出头问。
“他今天请假了,有事?”戴恩抬头。
“老大找他谈话,我猜,”同事凑近戴恩,“是因为他的工作状态……”
戴恩点了点头。
同事走后,她再次翻起了案卷,过去几个月的努力,全都落为白纸黑字,这种过程在戴恩看来犹如把鲜鱼晒成鱼干,损失的酸甜苦辣不止一星半点,更何况,这次的结果并不能让人满意……
她依稀记得,在鉴定报告出炉后,张人辉困惑而惶恐的神情。
“头盔及牵引代码竟然都没问题……在开玩笑吗,发病的人都是佩戴头盔的,竟然没有查出问题……”张人辉喃喃自语。
戴恩同样无法接受,一纸报告,将他们的希望熄灭了。
与此同时,媒体也将压力施加给菲克泰实的创始人——刘玉杭,要求他主动承认设备及代码内存在的问题。
“我不止一次说过,本世纪初,科学家就已经实现让瘫痪病人通过意念控制肢体,我们公司的技术只是在这个基础上前进了一点点,实现了半成品状态的脑机接口……这跟皮肤癌这种疾病又有什么关系……最关键的,佩戴头盔的人也有未发病的!不仅如此,我公司内部还出了内鬼,把游戏改得面目全非,你们也不去追问那些抄袭的家伙!”面对几乎顶在他嘴上的数个话筒,刘玉杭每次都激动得语无伦次,“相关性并不等同于因果联系!”面对人群,他大喊过后,顿觉脱力。
这些自我辩护并非公众想要的答案,菲克泰实的股价一路跳水,公司订单大幅缩减,从行业新星的位置不断滑落。
终于,菲克泰实破产,刘玉杭也垮了,他把自己闷在屋子里,戴着整套虚拟游戏设备,没日没夜地玩个不停。
在十几个小时的自我麻醉后,他瘫坐在沙发上。
时间已经是午夜,窗外,灯火依旧的那栋高楼,曾经有自己挥洒汗水的痕迹,如今,它的明亮甚至不及旁边的一座医院——一个大量收治皮肤癌患者的地方。
他在窗前驻足了许久,混沌的情绪占领大脑,来自外界的、他一直在抗拒的负罪感,莫名其妙地攀上心头。
神经质般地穿上外套,他直奔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