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朝踩着月色回到江府的时候已经亥时了。
街道上冷冷清清,一片昏暗,唯有江府的朱门口两盏硕大的灯笼还恹恹地散落着橙黄的光晕。
门墩边,立了一个白色的身影,灯火将他的影子拖得硕长,像座冰冷的玉山。
听到脚步声,身影微微动了一下,偏过头来,露出一张清俊如谪仙的面庞。
顾轻尘已经在夜风中守了近两个时辰,浑身沾了春夜的寒气,却仍站立得挺拔如松,端得是一副尘外孤标的谪仙之姿,若是有同袍女修看到,又该含羞叹一句:君子如松。
可惜眼前这位少女的内芯子里换了人。
慕朝目不斜视,脚步不停,与他擦肩而过。
顾轻尘愣了一下,有些恍神地回头,冷冷的月色落在少女的肩头。
听家中奴仆像谈笑似的说起她因被退婚想不开跳湖自尽后,他便匆匆赶来,所幸看起来并没有受伤,他悄悄松了一口气,又很快蹙起了眉头,几步跨上台阶拦在朱门前。
“你去哪了?”他冷冷地抛出一句话,“文薏说我托她转交的出藻丹你不肯收?”
明明想问一句关切的话,到嘴边却总凉薄三分。
夜风轻轻拍打着灯笼。
许久,没有等到回应,顾轻尘暗自恼了一下,不由放低声音:“是没听到还是仍在生气?”
“总归是你害的人家中了毒,于情于理,一句道歉并不过分。至于婚约……”
他还想往下说,却见少女退开半步,不耐烦地撩起眼皮:“你谁?”
顾轻尘张了张嘴,一时语塞,片刻后又觉得有些好笑,在他看来,江雪深现下就是因为自己在顾府没有给她留面子,闹起了脾气。
想到这里,他心中的郁结稍稍松了一些,从怀中摩挲出一个方正的小木匣子,递了过去。
“这是出藻丹,再闹脾气也不至于与自己的身体过……”
他话未讲完,眼前一晃,少女径直跨入门槛,朱门“吱呀——”一声阖上,动作一气呵成,毫不留恋,将他剩余的话一并堵了回去。
手中的木匣子顿时变得冰冷又搁手,顾轻尘的脸色极其难看。
慕朝走出一段距离才模模糊糊记起那人是谁,王顺说过的什么仙君,那日选了江二的那个。
方才听江雪深念叨过好几遍的未婚夫。
哦,现在是前未婚夫。
啧,眼光不怎么样嘛。
他嫌弃地咂了咂嘴,径直往偏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