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和元年,冬月。

    一夜北风,雪满洛京,长街更是难行。

    可是苦了早起上朝的大臣们,好在熙和帝体恤众人,当日便提议减免落雪时朝会的次数。

    群臣面面相觑,小声议论,多是不由自主地望着右首处的空处。

    这才发觉陛下一贯倚重的大理寺卿竟是缺了席。

    这倒是奇了,谁人不知谢瑜即便如今性情大变,也会来朝会上应个卯。怎地今日竟是缺了席,难不成是雪天路滑,躲了懒不成。

    只有些知晓去岁那场刺杀始末的,在心里算算时日,也就猜出应该是谢廷尉‘亡妻’的忌日。厚道些的,在心里叹气道谢廷尉果真是个痴情人;刻薄的则是在心里啧舌,心道一个活死人,倒教谢瑜宝贵得紧。

    无论外间如何猜测。

    谢府庭院的梅枝雪下,疏香淡淡,早有人扯好了帷幕,帐出一方天地。软塌长几,清酒茶点,还有高颈玉瓶空置,好让赏雪的主家折枝把玩。

    素衣缓带的郎君正俯下身,将怀中人轻柔地放置在软榻上。

    顿了顿,又慰贴地将她的柔夷塞入厚重的狐裘氅衣中,以免冻着。

    “今岁的雪落得早些,这般场景,倒像你初初来谢府那次。”

    像是被勾起回忆,谢瑜眸色微动,“我还记得,那时阿菀的发上挂着对雪白的兔毛球,晃晃悠悠的,很有些娇俏模样。”

    “我教阿妙寻出来,明日便替你戴上?”

    他温和一笑,将几案上还冒着些热气的小盅端起,掀开盖,花瓣点点,赫然是一盏梅花粥。

    “这梅花是我今早起时让人采下的,倒也新鲜。”

    榻上的人毫无回应。

    谢瑜也不恼,似是早已习惯,只拥着她,自顾自地说些闲话。

    待粥凉透,他才敛着眉眼道,“前年除夕时,我恼你不肯留下陪我守岁,便将你送来的那盏撂在一旁,是我的不是。若是日后你再煮此粥,我定会早些尝尝。”

    想到话中的场景,他弯起唇,将陆菀抱得更紧。

    眉眼染笑的郎君沉浸在与心上人赏雪消遣的欢愉中,连话都多上不少,语气更是温和小意。

    若是教朝中每每对上他时战战兢兢的众臣看见,只怕要瞪掉了眼珠子。

    只是说了许多,却不曾有人回应,谢瑜的兴致似是渐渐冷了下来。

    他拥着无声无息的女郎,微微仰起下颌,视线落在梅树上,无人知晓他在想些什么。

    落雪的庭院越发静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