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庭院内,挺直的青松被乍起的北风晃弯了腰,枝上的浅褐色松实滚落掉地,骨碌地滚到了房前。
裴蔺整个人都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
他撑住了廊边的柱子,腰身佝偻下去几分,嗓音慢而艰涩,仿佛喉咙中正含着一块无形的刀片。
“我又怎知你是不是为救你儿的性命,胡乱编造谎言来蒙骗我。”
徐夫人默然片刻,绕过他往屋内去。
她的语气复又满是怨恨,“我这些年待他如何,你当真没有耳闻?你不信也无妨,他与谢鸿皆是害死我亲子的罪魁祸首,如此死了,也好。”
裴蔺面无血色,身形晃了晃,已然是又信了五分。
他开始仔细回忆起与谢瑜相关之事。
怪不得,怪不得他一直隐隐觉得,谢瑜与郁清有几分相似,非是长相上的,而是那待人时如出一辙的温和气度。
只是郁清生性良善通透,待人时皆是出自真心,谢瑜则是面善心狠,不过徒有其表,才会让他难以将两者联系到一处去。
不止是他,朝中那么多旧人,甚至是被他毒死的先帝都不曾看出两人的相像之处。
谢鸿当真是将他藏得极好!
裴蔺抿紧了唇,转身往院门外走去,越走越快,行得急了,还跌了一下,被部曲连忙扶起。
他捂住心口,硬生生地将咳嗽声都压了回去,额角冒出了细密的冷汗。不管她所说是真是假,自己需得先救下谢瑜再细细查探。
若是郁清真的还有一丝血脉在世上……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徐夫人冷眼旁观,见他走得远了,才转身进了屋,一眼就看见了枕边丢下的信件与瓷瓶。
漠然的视线垂落,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
哪怕榻上那人是她的夫君,两人也曾恩爱多年。
可惜那份夫妻之情,早就随着他亲手拿他们的孩儿去换了末帝遗孤的行径而灰飞烟灭,什么都不曾剩下。
徐夫人仰着头,望着床幔顶上绣着一簇的空谷幽兰,怔然半晌,才起身往念经的小佛堂去。
府内人私底下都说她疯了,可在她看来,谢鸿和裴蔺才是真正的疯子。
一个拿自己的亲生子换了主上的血脉,自残重伤,卧床多年,只为遮掩低调;另一个筹谋半生,孤家寡人,毕生抱负是将昔年谋逆之人尽数拖下地狱。
又有谁能可怜可怜她?
那还不满月的小儿郎,小小的一团,她甚至都没看过几眼,便被谢鸿换走,为谢瑜做了替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