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便只留下了若有所思的郎君一人。

    裴蔺是何种人?

    谢瑜其实不甚在意。

    方才说的那些,不过是借着前人旧话,与谢觉随口戏言而已。

    何为善,何为恶?

    天下间多的是在一人眼中为善,另一人眼中至恶的行事。

    雕花窗牗曳斜进的光线灼灼,越过书画屏风,被分割出明暗的界限,为那张清俊雅致的面容同时蒙上了朦胧模糊的阴影与明朗。

    便是今日他不往,裴蔺也定会答允这桩合作。

    原因也简单,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往,皆为利趋,可因利而合,亦可因利而分。

    利之一字,非止于紫袍绶带,玉堂金马,锦绣珠玉。为昔日所忠君王,亦或是知己报得大仇,未必不是裴蔺所向往之利。

    如此,他们便有了合作的契机。

    至于裴蔺为何会改变主意,愿意与他合作,不外乎是因着越宁王生性犹疑,举棋不定,宁愿放出个什么前朝皇室的血脉做筏子,也不敢大刀阔斧地直接清算周氏一族。

    想来,裴蔺原本打定的主意,便是待越宁王将周氏一族扫尽,再趁着天下大乱,除去越宁王。

    只可惜……谢瑜想到了自己离去时,身后隐隐传来的呕血声。

    天不肯假之以年,裴蔺身染重疾,这便是合作的契机了。

    早在他得了越宁王心腹副将身亡的消息时,便发觉裴蔺似有心急之象。

    而在理顺了裴蔺种种行事所求之愿后,他便笃定,此人定会答允合作。

    毕竟先帝已死,背叛的世家尽数凋零,唯有越宁王才是他的心腹大患,与之相比,周氏一族剩余之人,皆可后排。

    天下有一人知己,才可以不恨,所说的,便是裴蔺了。

    说起来,裴蔺将仇人屠尽之日,便也该是他亲自为自己择定的死期了。

    思量着足以动摇朝堂,决定万民生死之事,谢瑜的面容上却是云淡风轻,今日之事,似乎并不能让他得出几分算无遗策的欢愉来。

    修长如玉的手指揉了揉眉心的细微褶迹,他甚至破天荒地觉出一分厌倦来。

    心中也有些空,倒像是少了什么。

    谢瑜起身,打开书架上久置的木盒,取出一新一旧的两枚红色平安符来。

    抚上新符时,手指的力度缱绻轻柔,拎起旧符时,指腹便失了几分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