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那道古怪声音说了要离开,谢瑜忽而牵唇笑了笑,那笑容状似往常般温和清浅。

    只是内里满是化不开的冷寒。

    仿若冬日里,工匠们寻了最剔透坚硬的冰块,掏空了内里,细细地雕琢了花纹,造出盏冰灯,远远瞧着是温润清明,稍稍触碰却是寒凉彻骨。

    谢瑜略略抬起了眼帘,视线就落在了左手边彻夜未灭的烛台上。

    他早先的猜测果真没有错,那道古怪的声音当真是以陆菀的意愿为主。

    如今她怕不是已经恨透了自己,所以那道古怪声音也就随之而去了。

    说什么数次生死劫,需得自己来救,怕不都是诓骗他的,是那道声音出于某种私心想让他去护着陆菀,最好再爱慕上她罢了。

    所以说,阿菀如今当真是怨了自己。

    怨恨到那道古怪声音都要主动选择离去的地步。

    一室沉寂,谢瑜有些失神地望着桌上未熄的烛火,忽闪着,一下一下,像是他心口那股难以忽略的钝痛,沉闷着,如同遏住了他的呼吸。

    他抚上心口早已愈合的旧伤,恍惚间,却觉得那里仿佛已经空荡荡的,丢了什么重要的物事一般。

    “郎君,”谢觉自外面轻轻叩门,声音嘶哑着,“徐司直终于醒了,施娘子想让您过去看看。”

    谢瑜垂下眼,伸手取下烛台的罩子,吹灭了已经燃上通宵的烛火。

    蓦然间,脑海中就浮现出那位发丝花白,容长脸的中年郎君来。

    先是截杀了通报陆家出事消息的侍卫,使人冒传消息,又将施窈被劫的消息透给重伤的徐凛,驱使他出于私心联合隐瞒自己。

    裴蔺费心策划了如此种种,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误以为那人不过是个冒牌货。

    如今更是使尽招数,拦住了他派出洛京的几路人马,让他寻不到阿菀的下落。

    还从来没有人能谋算他至如斯地步,层层算计,连环紧扣,竟是让他头一遭吃了这么个闷亏。

    谢瑜站起身,收敛了眉眼间的阴寒,神色恢复了平静。

    虽说尚不知裴蔺意欲何为,但入了朝堂的这数年,他最不惧的,便是他人算计自己。

    官居侍中,投靠了越宁王又如何?

    早在科举弊案,他察觉到裴蔺意图陷害自己时,便已经着手布局,亲自为他排演了个好下场。

    如今看来,还是自己心慈手软了些,选定收网的契机晚且慢,才给了这人离间自己与阿菀的机会。

    只是现今洛京的局势危急,自己无论如何都走脱不掉。

    待到此间事了,他便要亲自去寻阿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