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家。
烟微院。
阮家大太太赵氏正在料理庶务,身边伴着个年岁相当的女人,这是她陪嫁的丫鬟,也嫁在阮家,如今已梳了头做个管家娘子。
用本姓胡乱叫个钱嬷嬷,正与她说:“今日四小姐又请了大夫看病。”
赵氏皱了皱眉,却没怎么放在心上,问:“花了多少钱?”
钱嬷嬷说:“没花公账的钱,是她让似锦去外面请了个大夫,还是个生面孔,以前从未见过的。跟做贼似的,请进屋里关上门把脉。”
赵氏似是想到什么,愣了愣神,只是手指还搭在算盘上,轻轻拨了两下,算珠碰击,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是吗……”
然后她才意识到拨错了,低头一看,直皱起眉,叹了口气,直接把算盘清盘。
变数,变数,阮扶雪总是那个变数。
钱嬷嬷继续在说:“那大夫给开了药方子,似锦照着方子出门去抓了药,我见她也没去厨房,自个儿抬了个小炉,在他们院子里熬药呢。”
“烟熏火燎的,隔壁八小姐又跟我们闹。”
“我就过去看了看,问了她两句,她说是安神助眠的药,但我闻着那味儿啊,倒不像是她先前吃惯的……”
赵氏笑了:“你那老鼻子倒是灵,这你都能闻得出来?”
钱嬷嬷说:“怎么闻不出来?我还觉得……闻着像你生六姐儿那会儿我常亲手给你熬的药。”
赵氏心下一个咯噔,笑不出来了。她思忖了片刻,若有所思地说:“你先仔细看着,四姐儿这次这药要喝几日。”
阮扶雪照着大夫吩咐的,这药一喝就是五六日,胃口好了一些,也不那么嗜睡了。
阮扶雪自小到大都病蔫蔫的,三天两头地生病,身子时好时坏,偶尔没胃口也是常事,更别说困倦。她想,或许她在霍廷斐坟前突然不舒服,只是因为她做贼心虚、于心有愧而已吗?
一幅观音图,她闲了没事就绣一绣。
竟然慢吞吞地也快做完了。
阮扶雪系了最后一个结,收好,咬断丝线,在日光下打量自己的绣作,她自觉绣工普通,但好在她足够耐心,每一针每一针都绣得很仔细,针脚从开始到最后都是平平整整、一丝不乱的。
也算了了她的一个心愿,她做这个,是想送给将要出阁的六娘做陪嫁,六娘待她那么好,她都记在心里的。
她看见这些未出阁的小姑娘,无论是活泼的、文静的还是刁蛮的,都像是看到以前的自己。
虽她自己是个不幸人,但她希望六娘能与夫君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正好今日,六娘在家里摆什么小诗会,邀请了她相识的好几个姑娘一起。
阮府的院子不多大,就是阮扶雪住在最偏僻的角落,也能听见年轻小姑娘们明媚的笑声越过墙头似有若无飘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