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上来。”男人的声音不容置喙,将顾锦瑟那句“王爷自便”堵在了嘴里,她杏眸微睁,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直到下人们鱼贯而入,将饭菜摆好,添置了两副碗筷后,她才知道,他是留下来了。
顾锦瑟动了动唇,但没再说些什么,蹙起的眉心舒展开来,内心如雨后初晴的暖日,眉眼间笑意可见,唇边扬起浅浅的弧度,心中那一丝微样的怒意被饭香勾走了七七八八。
腹中传来异响,顾锦瑟不觉得羞愧,反而神态自若地提筷吃饭,芝兰但心她饿得太狠,先让她喝了一碗小米粥养胃。
芝兰头不敢抬,暗暗扫过裴顾二人的衣摆,今日之事她是有预料的:昨日顾锦瑟沉浸在大婚之中,又与裴泽在后花园呆了许久,晚膳时候不曾注意,裴泽其实一点都没吃,待顾锦瑟用膳完去沐浴后,小厮才端了盘子送到了书房。
经昨日知夏向她说了些事后,芝兰就隐隐觉得不妙,到底忍住了没说,怕坏了二人的洞房花烛夜。
不知王妃和王爷昨晚的洞房花烛是怎样的情形,昨夜她与知夏守在寒玉堂前,一整晚没听见任何声音。
芝兰年长些许,对男女之事了解大概,想起顾锦瑟今晨沐浴时肌莹若玉,毫无痕迹,心中不解,带着微微疑惑,芝兰看向坐上的王爷王妃。
她见顾锦瑟面色红润,气色甚佳,一眼便知昨晚休息的不错,反观之裴泽,俊颜虽白,可眼窝见隐隐落了一层暗色,黑瞳两侧可见些许血丝,略有疲惫。
想来裴泽昨晚累得不轻,芝兰如是想。
心中那一丝的不解消散而去,芝兰以为昨晚裴泽动作轻柔,没伤着顾锦瑟,一整晚小心翼翼,是以对离王多了几分敬意。
离开定国公府前,身为顾锦瑟的贴身丫鬟,顾老夫人派人嘱咐二人今后在离王府言行举止皆需稳妥,除了照顾好王妃和王爷的日常起居,帮助王妃打理离王府。顾易的吩咐就简单直接:不能让顾锦瑟在离王府受了委屈。
两个丫鬟得了顾老夫人和顾易的嘱咐,不敢大意。世人都说离王暴戾无常,芝兰来之前还提心吊胆的,生怕自家姑娘一个不小心得罪了这偏执王爷,如今虽只是在离王府的第二天,芝兰却隐隐觉得,离王并非传言中那般可怖。
至少对顾锦瑟不是。
顾锦瑟是真的饿了,一碗小米粥被她喝得一干二净,还要再来第二碗,芝兰伸手欲欲接过,头顶正前方就递来一道冷冷的视线。
丫鬟的手停在半空,顾锦瑟不明所以看了她一眼,只见芝兰微笑地福了福身,轻道:“王爷,王妃,请慢用,奴婢想起来还有事,先告退了。”
“啊……”顾锦瑟怔怔地看着她,正想说大清早能有什么事,芝兰已经笑眯眯地退出去了,临走前还不忘把知夏和那小厮带走。
顾锦瑟盯着丫鬟离开的背影不解了半晌,等再回神过来时,面前已经盛好了一碗小米粥,一张修长白皙的手正缓缓撤离,顾锦瑟顺着手看向它的主人,正巧与一双墨玉般的眸子对视。
慈宁宫内,烟雾缭绕,香气弥漫。上首下座穿衣着绿,妃位之上的嫔妃皆等候在殿内,交头接耳,或期待,或好奇,偶尔眼神向外瞄去,心中直道新人怎么还不来。
至于不期待也不好奇的慧贵妃,默默地品茶不语,美目时而落向上座的两位谈笑言欢的贵人,说不出是羡慕还是嫉妒。
上座的太后一手执龙头拐杖,一手牵着座下的顾皇后说些什么,顾皇后含笑应着,气氛融洽。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声高亮,离王和离王妃来了。
众人闻言,噤声不语,唯慧贵妃外,齐齐转眸向外看去。就连太后,笑容微敛,急切切地就要起身,还是顾皇后温言软语,才劝得太后冷静下来。
殿外出现了两个身影,一高一低,并排前行。顾锦瑟身着王妃翟衣,头戴烧蓝花钿,裴泽则是一身玄色冕服,肩部日月交错,腰间暗纹流动,远远一见,似才子佳人,珠联璧合。
宫里的嫔妃不常见到裴泽,尤其梁元二年之后,算上今日,裴泽统共进宫二次,是以,众人见了玄衣裹身,面若冠玉,五官分明的裴泽时,百感交集,似惊讶,似赞叹,似感慨,似惋惜。
反观之顾锦瑟,众人见她的次数比见皇上都多,宫外的人如何赞美顾锦瑟对裴泽根深情重,不惜自将身份云云,对于皇宫城内的诸位嫔妃来说,惊诧是有的,但众人早已见怪不怪了,就像一道微风,很快就隐隐散去。在座之人对顾锦瑟的印象,还是停留在顾锦瑟一双眼睛长在头上,高傲自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