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内,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然城郊的一处宅子里,安静地恍无人烟。
烛光黯淡,一路跟在裴泽的后面,顾锦瑟凝着不曾停下的背影,大脑和心脏早如狂风大作,久久无法平静。
五年前的事情,顾锦瑟有所耳闻。
梁元二年,裴泽征讨北魏的第三个月,夏末,颖皇后的胞兄颖成在玄清门斩杀了御前太监,颖家造反,即玄清门宫变。
宫变持续了整整十日,皇宫城内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最后是蒋维及时赶到,当场诛杀颖成,取其首级。颖成兵败,诛九族。而恩宠正盛的颖皇后,正是颖成的胞妹。颖家锒铛入狱当晚,颖皇后在坤宁宫自缢身亡。
宫变之后,文武百官以平阳王罪人之子,德不配位,纷纷上书御前,请奏圣上贬裴泽为庶人,永世不得入京城。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平阳王裴泽,听闻母妃自缢的消息,连夜回京,却不知何故,返程途中断了双腿,成了残废。
皇上大恸,以平阳王不知者无罪,为国效力,功勋显著之名,封裴泽为离王。
这些,都是在言官史书中记载下来的,已经成了定局。可如今,想起这已经是载入史册的过往,在顾锦瑟心中翻起了怎么也过不去的涟漪。
为了阻止裴泽回到京城,颖皇后派人打断了他的腿。乍一听之下,似乎也算合理,只是,顾锦瑟心跳得飞快。
如果是为了保住裴泽的性命,为什么非要打断他的腿不可?造反一事裴泽到底没有参与,若是为了不让他受颖家牵连,为什么,颖皇后不去求皇上,而是选择,另一种方式。颖皇后与皇上夫妻情深,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若是颖皇后亲自求情,皇上不会坐视不理。
可是颖皇后没有,哪怕今后,裴泽都只可能是个废人,她还是选择了这样的方式,阻止裴泽回京。
为什么?顾锦瑟脑海里一直在叫着,她总觉得有一点怎么都连不上,心中叫嚣了多时,她走路都不知道看路,就这样咚的一声,撞上了宽阔结实的胸膛。
抬眸,昏暗的烛光下,一双眼睛暗如幽火,深不见底。
刹那间,顾锦瑟脑海里“轰隆”一声,炸开了。眼泪夺眶而出,顾锦瑟颤抖着伸出手,握住那一张已然冰冷至极的脸,模糊的轮廓下,他冷若冰霜,浑身上下无一丝暖意。
“王爷,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
顾锦瑟泣不成声,在对上裴泽双眼的那一瞬间,所有的一切如排山倒海般一涌而上,那些所有想不通道不明的,过去发生在离王府的一桩桩一件件,都在那一瞬,恍然大悟。
是啊,为什么颖皇后非要废了裴泽的双腿,为什么颖皇后不求助于皇上。
那是因为陷害颖家造反,最想要裴泽性命的,就是皇上啊!
这样的想法一出来,裴泽与皇上之间的生疏远离,五年不间断对离王的刺杀,裴泽的沉默,守门侍卫的懒散……以及杨晔那些意味深长的话,在此刻都有了解释。
“王爷你不要吓我,你说说话。”顾锦瑟噙着泪水哽咽道,她心头酸涩的难受,一想到裴泽经历了什么,她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倾泻不止,“王爷,你早就知道真相如此,是不是?你说说话,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你就,你就说说话好不好,我,我担心你……”
终于,冰冷已久的脸上终于有了动容,黑眸终是映入了一张梨花带雨的容颜,他反手覆上莹白的小手,声音暗哑地像是从腹腔里发出来一样,“锦瑟,不要离开我。”
莹润的手指摩挲着冰冷的颊畔,顾锦瑟看不出他的神色,这里的烛光太暗了,她一点都不喜欢这里,她要将这里通通点亮,让黑夜里,也有无数道光。
小步上前,两人距离贴近,顾锦瑟整个人靠在裴泽的怀中,哭着道:“不会的,王爷,我不会离开你的。”
眼前的男人业已是她的丈夫,她又怎么会离开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