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府,顾易书房。
“啪!”
白皙如玉的一张脸上一瞬之间浮现五个清晰的手掌印,顾锦瑟默然承受了这一巴掌,似是早就预料有此下场,精致的眉眼蹙了一瞬,便恢复如常,笔直地跪在原处。
顾易怒不自胜,他本是在永安侯府,就着政事相看其孙,愈看愈满意,谁知后脚永安侯世子妃携孙女归来,甫一见顾易,张口便夸赞顾锦瑟不愧为高门勋贵,勇气可嘉云云,了解了来龙去脉后,顾易脸都黑了,风风火火赶回公府,与顾锦瑟争执了几句,谁知顾锦瑟毫无悔意,直言事已至此,绝不嫁旁人。
顾易从未像今天生顾锦瑟的气,在知道裴铭为人后,他本趁着时间赶紧把顾锦瑟嫁了,以免有后顾之忧。谁能想到顾锦瑟直言不讳,在皇上面前捅了娄子,这下可好,全京城都知道顾锦瑟心悦离王,饶是顾易有心嫁女,却未必有人敢娶。
一腔怒火冲上顶端,顾易生平第一次,一巴掌打了自己的女儿。刚落掌顾易就后悔了,可一见顾锦瑟面不改色的模样,窜起的悔意很快就被怒火压了下去,顾易狠狠地盯着顾锦瑟:“你可知错!”
顾锦瑟左脸红印已经肿了起来,然她依旧抬头挺胸,满脸倔强:“女儿无错!”
闻言,顾易一双眼中怒火烧得更旺起来,他忽地抓起身边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指着顾锦瑟骂道:“你!不孝之女!为父不日前如何与你说的?你竟敢在众人面前向皇上提及与离王的婚事,你是把为父的话当成了耳边风,不听父言,实乃不孝之罪!”
顾锦瑟仰头,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毅然决然:“女儿实话实说,皇上并未责怪女儿,女儿何错之有?”
顾易一听,怒火从胸腔顿时溢满全身,他伸手就要朝顾锦瑟再次挥下去,手未落下,就听得一句厉声:“住手!”
顾易动作一滞,闻言望去,顾老夫人拄着拐杖,在荷叶的搀扶下缓缓走进书房。一双浊目一瞬不瞬地盯着顾易抬起的手掌,顾老夫人摆了摆手,荷叶退下后,她才转身呵道:“你有本事,就一掌打死我!”
见母亲来了,顾易收敛了几分,语气也软了不少,“娘!儿这是在教训这个不孝之女,她简直无法无天,不把儿子的话放在眼里。”
“不孝?”顾老夫人眉眼一皱,柱杖向前走了两步,朝顾易说道,“你既是说不孝,那为娘的就好好给你说道说道。”
说完,顾老夫人扫过跪在地上的顾锦瑟一眼,缓缓地坐在上座。顾易这厢收回了手,退在一边。
顾老夫人沉吟了片刻,目光灼灼看看顾易,声音苍老有力:“你当年执意要娶小林氏,我不同意,你可有听为娘的话?”
顾易浑身一怵,一身的怒意刹那间消了大半,忙道:“娘……这都多少年的事了!”
“好,十几年前的旧事,娘不和你提,那咱们就说说这几年,家中久无主母,我让你娶个继室夫人,这些年,你可有曾听我一句?”
顾易渐渐噤了声。
顾老夫人并不打算放过顾易,步步紧逼道:“这些年来,你无心再娶,我苦口婆心劝你多少次,你可有一次听过?如今,是你的女儿走了你当年的老路,怎得,你现在反而要当起严父,来教训你的不孝之女了?”
顾易彻底没了声。
顾老夫人不动声色看了一眼顾锦瑟,复朝着顾易说道:“子不教,父之过,你口口声声说女儿不孝,可这十几年来,你这个当爹的又是怎么做的?”
顾易脸上挂不住了,眼神闪了闪看了还在跪在地上的顾锦瑟,忍不住道:“娘,孩子还在这儿,怎么提及陈年旧事了?”
顾老夫人鼻子一哼:“哼,你真当你女儿糊涂,不知道我当年如何待你亡妻?你为了小林氏,三天两头与我争吵,小林氏性格软弱,一味忍让,若非锦瑟懂事,时常来长安院看我这个老太婆,你真当以为是自己从中斡旋,我才不为难你那亡妻?”
顾易被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当年的往事历历在目,为了迎娶小林氏与母亲争吵,为着继室再娶一室和母亲冷战,这些都是实言,顾易当年倔强的样子,决计不比如今的顾锦瑟逊色半分。
大抵是过去的旧账被翻了出来,顾易顿时觉得自己没脸没皮,身上的怒气消消散散,几近全无,他拱手妥协道:“儿,听娘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