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摇曳,顾锦瑟垂着眸,姣好的容颜在烛光下时明时暗,看得不真切。
顾易的视线落过来,坐在身侧的顾锦瑟面无表情,如画眉眼如一汪平静的泉水,不咸不淡地回应道:“爹爹,睿王人中龙凤,女儿配不上他。”
顾易不信,不由自主将唇抿成一条直线,他看顾锦瑟,眼中放出严厉的光,沉吟片刻后,正色道:“你是爹的女儿,爹还不知道你?不要打哑谜!睿王文武双全,是朝中最有望的太子人选,你若嫁给了他,将来势必和你姑母一样,成为皇后!”
话音刚落,顾锦瑟倏然抬眸,明丽耀眼的容颜映了真切,她看向上座神色严肃的父亲:“爹爹觉得,女儿是不明事理的人吗?”
顾锦瑟突然反问,顾易一时语塞,指腹搓着玉板指沉吟了片刻。
顾易知道,素日里顾锦瑟端着大小姐的样子,心高气傲,但平心而论,哪家的高门贵女没点娇纵的性子,自己的女儿确实跋扈,但正经事面前,还是拎得住脚的。再说了,顾锦瑟尚未出阁,等她成了当家主母,假以时日,身上的娇纵性子总会收敛一二,去掉这一点,顾锦瑟姿色秀隽,朱唇粉面,在高门贵女的圈子中,数一数二。
见顾易未回话,顾锦瑟复垂了眉眼,语气分外柔和,她感慨道:“姑母贤惠端庄,女儿也想像姑母那般,嫁与心上人。可饶是如此,后宫佳丽三千,姑母管理六宫,不甚辛苦。”
一听顾锦瑟说起了皇后,顾易不禁动容,他的胞妹虽贵为皇后,可这些年,却过得并不快乐。许是为这缘故,顾易神色敛了敛,少了严厉,多了几分慈爱,他说:“你姑母一路走来,确实辛苦。所以,为父才不愿你走姑母的老路,五皇子心系于你,已属不易,你嫁过去,自是受不了委屈的。”
顾易说得真心实意,顾锦瑟知道,父亲认为裴铭深情专一,若是顾锦瑟嫁给他,一定会幸福的,而不是像姑母那样,嫁给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空有一身富贵荣华。
曾经的顾锦瑟,也认为裴铭是喜欢她的,甚至嫁过去后,认为裴铭绝对不会辜负她。
可惜不是。
明眸里燃起了一道火,顾锦瑟的记忆回到了前世:裴铭情真意切,握住她的手,跪着求她,希望顾锦瑟能应了徐晚儿入门。
记忆里的裴铭,还是那般温润如玉,俊朗隽逸,现在看去,一眼便知裴铭求她的时候,眼中是没有感情的,所谓的深情全都体现在外侧,可偏偏,顾锦瑟为徒有虚表的深情蒙了心。
顾锦瑟看到徐晚儿依偎在裴铭的怀中,两人举止亲昵,裴铭从未如此对她,偏偏那时,她被裴铭的食言失了理智,看不到裴铭和徐晚儿,才是真正的郎有情妾有意。
画面隐隐而散,顾锦瑟看得恍惚,双眼泛红,出了些些水雾。她知道,拒婚并非容易,父亲看重裴铭,官家有意结亲,不然,也不会明知顾锦瑟与裴泽有婚约,还默许裴铭上门求亲。
顾锦瑟是决计不能嫁裴铭的,她知道自己无法应退这门亲事,倒不如回到最初始的时候,这婚事是她与裴泽的,她就应是嫁给裴泽。
此时说难不难,说易不易,当务之急是说服顾易,只要能过顾易这坎,顾锦瑟就成功了一大步。
“父亲所言极是,女儿不及姑母大度,却也一直知道,想嫁给一心一意对女儿的夫君,无异于痴人说梦。”顾锦瑟说着说着,语气哽咽,漂亮的眼眸里水汽氤氲,“女儿不求未来夫君是否人中龙凤,位高权重,但有一点:他娶女儿,是为着女儿这个人,不是女儿的身份。但凡他对女儿有一丁点利用的考量,女儿决计不嫁!”
“你!何出此言!”顾易听了这话,声音高了不少,又气又恼,又惊又怕。顾锦瑟当面说出这话,隐含裴铭娶她是有利用之嫌,可说这话的又是自家女儿,她两眼含泪这么一说,何其委屈!顾易看了心疼,语气软下来,道:“睿王娶你,不见得就是为了权力。为父暗自观察过,他对你是情深意重,但凡有你出席的宴会、花会、马球会,睿王都会出现,他若是不喜欢你,何至于此?”
顾易这么一说,顾锦瑟心中浑然一亮,她正愁着该怎么让父亲生疑,父亲的话提醒了她。思及此,顾锦瑟收了欲哭不哭的面色,佯装失魂落魄地低下了头。
顾易见女儿不说了,问:“怎么了?”
顾锦瑟缓缓抬眸,眉眼蹙起,神色为难:“爹爹,睿王出席这些场合,不见得是为了女儿。”
那还能是为了谁?顾易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了,但话还没出口,顾易自己就坐不住了。搓着玉板指的手无意识地松开,紧紧地扣在膝面,他顿时口干舌燥,端起茶杯忙饮一口。
是啊,能出席这些场合的并非顾锦瑟一人,京城贵女,名门闺秀,甚至公主郡主,都会出席……
脑海里闪过这一个想法后,顾易浑身一震,冒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