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内,顾老夫人一身深色端坐在上座,左手中的佛中滚滚而动,她面色沉稳,略略看过顾锦瑟一眼,少女眉眼如画,面色平静,请帖拿在手中,丝毫不见慌张。
前几日的场景历历在目,顾老夫人知道孙女的心意已决,没打算劝她,只悠悠道:“你前几日当众拒婚,宫里已经得了消息。皇后此举,名义上是赏花,但实际如何,你比我更为清楚。”
“祖母说的是。”顾锦瑟收起请帖,恭敬地应了声。
前世,顾皇后在御花园设宴,名为赏荷,实际是为了庆贺顾锦瑟与裴铭定下婚事,赴宴的有众嫔妃,皇子公主,高门勋贵的太太和姑娘们,大家心照不宣,打着赏花的名义向顾锦瑟和裴铭二人道贺。
顾锦瑟原以为,这一世她与裴铭婚事未成,这宴会应是不成了,现在看来,却是她想多了。宫里既是得了消息,慧贵妃与裴铭同气连枝,对这门亲事死咬不放,顾皇后也一直以为顾锦瑟喜欢裴铭,对这门婚事持认可态度,两人殊途同归,赏花会应运而生。
内心不可避免的长叹一声后,顾锦瑟暗暗苦恼,早知今日,她当初决计不会一进宫,就告诉皇后姑姑,她喜欢裴铭。如今自食恶果,这宴会为她量身而作,顾锦瑟不得不去。
这一世的赏花会不再是为了庆祝,而是为了撮合顾锦瑟与裴铭。
顾锦瑟拒绝裴铭的求亲后,这些天顾老夫人未置一词,想起昨晚顾易来她院里说的话,到今日宫里送来的帖子,顾老夫人心中揣摩了一番,不动声色道:“你父亲这几日晚归,府中不能无人管家,我不方便陪你进宫。镇国公府亦在受邀之列,我已差人告知林夫人,到时你便随林夫人一同进宫吧。”
“是。”
顾老夫人想了想,又说:“你那日拒婚睿王,他虽大度不计较,可到底是天之骄子,你拒婚不嫁已然是拂了睿王的脸面。在宫里不比家中,花会上慧贵妃也会去,不论如何,切记谨言慎行,莫要仗着皇后在,就口不择言!”
顾老夫人的劝谏并非空穴来风,顾锦瑟眼中只有自己人和别人两类人,对于自己人,顾锦瑟真心以待,虽是跋扈了些,但从不曾刻意为难;可对于别人,顾锦瑟就完全是另一种模样了:她十分孤傲,仗着自己是国公嫡女,皇后是她姑母,太后和顾老夫人交好,饶是宫女太监见了她也是客客气气的,顾锦瑟眼高于顶,不知拂了多少人的脸面。
高门世族的圈子中,不少太太姑娘因着顾锦瑟和裴铭的婚事嫉妒得牙痒痒,偏偏顾锦瑟还心高气傲,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现在想想,她真的是闲得给自己找麻烦。
“祖母说的是,孙女记下了。”欠下的,总是要还的。今非昔比,顾锦瑟和裴铭婚事没成,她不指望慧贵妃会给她好脸色,至于其他人,顾锦瑟忍不住挑了眉,她隐隐觉得,这次花会,她怕是赏不了荷花了。
顾老夫人“嗯”了声就没再说了,顾锦瑟稍微留了片刻才从长安院出来。花会的事让她整个人恹恹的提不起兴趣,午膳随便扒拉了几口就没再吃了,芝兰知夏在一旁见顾锦瑟愁眉苦脸的模样,不约而同地担忧起来。
顾锦瑟拒婚的事她们二人早就知晓,刚听闻的时候二人俱是十分震惊,谁都想不到顾锦瑟会不愿意嫁给裴铭,要知道顾锦瑟以前都是三句不离裴铭的,芝兰和知夏偶尔拿这事揶揄顾锦瑟。
可这几天,顾锦瑟非但一次都没提及过裴铭,反而该吃吃该喝喝,每天怡然自得,睡眠极好,完全不像是过去那个为了裴铭茶饭不思的顾锦瑟。渐渐地,两个丫鬟接受了事实,认为顾锦瑟对裴铭完全没了心思。
现在顾锦瑟闷闷不乐,两个丫鬟绞尽脑汁,想方设法欲将顾锦瑟的精气神拉回来。
知夏转动眼珠子想了很久,才道:“姑娘,老爷前几日让吴管家把府里上上下下的墙院翻了个遍,说是以防万一有狗洞,好叫人赶紧堵上。”
顾锦瑟听了神情未变,头也不抬道:“嗯。”
知夏见不管用,有些泄气地看向芝兰,芝兰抿唇,突然灵光一闪道:“镇国公府才叫热闹呢,老爷不日前去了镇国公府,前脚还没离开,后脚王国公就差管事的把京城最好的瓦匠叫来了,这不叫还好,瓦匠在镇国公府勘察了一日,发现竟然有四五个狗洞,其中有三个都在学堂的后面,正对着离王府,王国公吓坏了,忙差人补墙。”
这么一说,顾锦瑟想起来,顾锦元跟她抱怨过学堂外面很吵,干扰了夫子授课,林夫人临时拨了一间屋子,但屋子的采光和大小都不及学堂,还容易潮湿,夫子授课不满意,学生听得也不满意。
许是想起了顾锦元,顾锦瑟恢复了些精气神,前世噩梦犹在,她心神不定,总要每天亲眼见到了顾锦元,才能放下心。
算上时间,该是顾锦元要下学的时候了。顾锦瑟琢磨着几日后要和林夫人一起进宫,倒不如今日去镇国公府溜一圈,跟林夫人聊聊天,顺便接顾锦元回家。
思及此,顾锦瑟抬头吩咐:“备轿,我要去镇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