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瘦男孩一看就是个能跑能闹的,这一路追赶下来,除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近之外,他那气急败坏的大嗓门,也是惊得全层的街坊都闻声而出。
“怎么了怎么了?”
“嘉遽正在追打苏苏,看样子是两个孩子吵架了。”
“不是吧,苏苏和王家那两兄弟一向不是糖黐豆那样经常黐在一起玩的吗?怎么还能打起来!”
“细路仔就是这样的了,一时就糖黐豆,一时就水沟油!”
“苏苏不是才刚病好,这么跑可不行,朱仔,抓住他!”
这个时代屋邨的家家户户还不像后世高楼那样开门两面不相识,反而是更偏向于一个混居的热闹大家庭。这不,大人们一看到孩子们里有打架的了,立刻就喊起了年纪大的孩子过去拉架。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嘉遽,你可是个男仔,又比苏苏大,怎么还能出手打她呢?”那个被大人称为朱仔的少年当然也看不过眼这种场面,趁黑瘦男孩路过身边时一把抓住了他教训道。
“我没有打她啊!”听到朱仔连他外号都不叫了而是叫起了他的大名,王嘉遽顿时就急了,举手冲朱仔扬了扬手里的小纸袋,“之前我和苏苏吵架害得她淋了雨生病,今天听苏阿婆说她好了,我就特地出门买了鸡蛋仔,打算跟她道歉呢!”
“哦,那鸡蛋仔呢?”朱仔狐疑地看了一眼王嘉遽手里空空如也的小纸袋。
这年头大家都穷,孩子们自然就更穷,鸡蛋仔这种由手推车小贩推着卖的甜味小吃因着廉价方便又酥脆香口的特点,一直都在孩子堆里风靡多年。
哪个孩子要是有点零花钱买一袋子鸡蛋仔,一回来屋邨里,那浑身洋溢的甜香就能引来一大群孩子的羡慕眼神。
若再豪爽点,加钱让小贩往鸡蛋仔里加些花生碎芝麻碎还是椰丝红豆什么的,绝对能馋得上下几层楼的孩子都眼巴巴地跟在后头讨要一口。
“遭了,可能是刚刚跑得太急,袋子破了也没注意!”王嘉遽顺着朱仔的目光看了一眼手里的小纸袋,立刻就发现了其下的一道破口。
然而世事总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王嘉遽还未来得及懊恼一袋子鸡蛋仔全丢了的事,朱阿婆的声音已经从后方响起。
“嘉遽你个百厌星!看看把我们家的新床单弄成什么样了!”朱阿婆抖着一条沾了大片油污的床单,整张脸都快皱成了一个风干的橘子。
看到自家外婆手里那张沾满了星星点点油污印的床单,朱仔连忙推了王嘉遽一把示意他先走:看来嘉遽还真的没说谎,看床单上那些油迹以及花生芝麻碎,这一袋鸡蛋仔估计花光了他仅有的一点钱。
朱阿婆虽然是自己亲外婆,但她老人家吝啬抠门的作风深入人心,要是王嘉遽被她抓住的话,送回王家父母那里又是一通好打。
“你快过去和苏苏道歉吧,难得你知错能改,这一轮我帮你挡了!”朱仔说完,立刻就主动迎了上去一声声撒娇卖乖地帮王嘉遽说起好话起来。
粤音里称呼祖父母和外祖父母分别是“爷爷、嫲嫲”和“公公、婆婆”,且后两个称谓的尾音本来就为轻声,仿佛天然就是带着微微上扬的几分嗲气。
不过被他这么壮实的少年人一叫,却是听得人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先前给苏韵通风报信的微胖男孩王嘉祥抖着牙齿抱了抱臂,小心翼翼地穿过活动区这边,继续去追赶他家二哥去了。
徒留一地的馋孩子羡慕嫉妒恨。
“黑仔这次真是大方,加了馅料的鸡蛋仔一袋啊,我都好想吃!”这群孩子日常除了楼层里活动区就是往屋邨后面的山里跑,个个都白不到哪里去,不过一人总比一人黑,因此晒得最黑的王嘉遽毫无意外地得到了“黑仔”的外号,与他弟王嘉祥的“肥仔”外号很是相配。
“那是当然的,他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又是邻居,两边家里互相睡觉两边窜的,嘉遽两兄弟以前就没少去苏苏家睡,王师奶也把苏苏当亲生女一样看待,能不大方嘛!”旁边打麻将的师奶们七嘴八舌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