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阿保机等人被士兵推搡着走出夷里堇大帐,正遇上辕门外呆呆站立着的耶律辖底。
“叔父!”耶律阿保机叫道。
“舅舅!”述律平喊道。
“你们这是——”耶律辖底疑惑地说道,“这是怎么了?!”看到耶律阿保机、述律平、耶律曷鲁三人的双手都被反绑在身后,而且每个人的身后都跟了两个身形魁梧的执刀汉子,他的心里顿时明白了。
“等等!”耶律辖底制止刽子手们道,“让我进去向夷里堇禀报,暂时不要行刑!”
作为一个长辈,一个失势了的前夷里堇胞弟,耶律辖底踏着大步走进了夷里堇大帐。
“哈哈,各位头领都在呀!”耶律剌葛先是向痕德堇可汗行了个礼,然后朝着契丹八部的头领们简单弯了一下腰,说道,“是谁下令要杀了耶律阿保机等人呀?!”
大帐内的空气顿时凝固住了,大家都知道是耶律剌葛下的命令,也都知道耶律剌葛现在代行夷里堇职权,而耶律辖底是耶律剌葛的亲叔叔。
当然,更为重要的一点是,当时的契丹部族里,有“兄终弟及”的继承习俗,也就是说,前夷里堇耶律释鲁去世后,正常的继任顺序,首先应该轮到他的弟弟耶律辖底才是。
“叔父!耶律阿保机身为挞马,严重失职,致使契丹八部损失惨重,难道不应该明正典刑吗?!”迟疑了好大一会儿,耶律剌葛说道。
耶律辖底由于没有接任夷里堇之位,正憋着一肚子的气,慑于侄子耶律剌葛的淫威,没有发泄的途径,今天的契丹八部会议,恰恰给他提供了一个可以宣泄的平台。
“大唐天兵的军威,我们在座的哪一个不知道?!几百年来,契丹人什么时候打赢过大唐的军队!?”耶律辖底振振有词地说道,“幽州兵在大唐各镇中,算是比较骁勇善战的,契丹八部败给他们,也很正常嘛!”
痕德堇可汗和契丹八部的头领们,一个个听得面色尴尬,有的还悄悄地低下了头。的确,大唐的军队太神勇了,契丹八部败给人家,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而把一切的责任都推给一个刚刚出来主持军务的挞马身上,实在不够光明磊落。况且,他们都见识过耶律阿保机的英雄气概,而他能够以契丹迭剌部一部的力量,与十万幽州精兵周旋那么久,已经很不简单了。
“不仅如此,耶律阿保机还是你的大哥,我的亲侄子!”耶律辖底见大家都动容了,于是紧接着说道。
耶律剌葛一口喝干了面前桌子上的一杯马奶酒,正义凛然地说道:“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徇私纵容,更应该大义灭亲!”说话的同时,他看了看自己的弟弟耶律迭剌。
耶律迭剌手中摁着腰间的弯刀,气咻咻地说道:“耶律阿保机是我们的大哥,这一点儿不假!可是,当时契丹八部被幽州兵袭击,他身为挞马,首先想到的却是软玉温香,搂着那个叫述律平的女人鬼混,以至于错失迎敌机会,使我们损失惨重。如此重罪,若不处罚,以后人人都可以目无法纪了。”
耶律辖底看到侄子的神情,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动手的样子,脖子往后缩了缩,声势顿时矮了下来。
这时,被反绑着的述律平倔强地闯进来,横眉怒视着大家,说道:“各位头领,我述律平是述律部的人,因为和迭剌部是亲戚,本来是过来帮忙的,怎么着也想不到,竟然被处以极刑,你们觉得该是不该!?”
“述律平,你休要放肆!”耶律剌葛气咻咻地嚷道,“你勾引契丹挞马大人,致使他贻误军机,造成契丹大败,还说自己没有罪吗?!”
“我为了契丹八部,亲自上阵杀敌,自己还受了伤,我没有功劳吗!?”述律平针锋相对地说道,“我与你大哥耶律阿保机,本是表兄妹的关系,自小虽然不相识,可我们一见如故、一见倾心,两情相悦有什么错?!”
草原儿女,直爽烂漫,敢于直接表达自己的真情实感,在他们的族人看来,不仅没有像中原人所说的“有伤风化”,反而有很多感人的地方,可能契丹八部的头领们,年轻时都经历过这么一段缠绵的往事吧。
“汉人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涅槃部头领站起来说道,“依我看,耶律阿保机和述律平,是天生的一对,我们不如饶恕了他们,让他们戴罪立功吧!”这个头领长得五大三粗的,从外表看起来,就是一个十分勇武的人,而他之所以想要救下耶律阿保机,除了欣赏对方的英雄气概外,还有一点,就是要用耶律阿保机钳制耶律剌葛。
“就是,就是,看两个年轻人多般配呀!”有一个部族头领站起来,夸奖道。他说话的时候,特意向涅槃部的头领挤了挤眼睛,两个人的小秘密,心照不宣,却都明白了。
他们要留下耶律阿保机的性命,还有述律平的,这样做既可以给可能接任夷里堇的耶律剌葛制造麻烦,也可以在述律部那里卖一个好。
“赏罚不明,是我契丹八部一再经历磨难的重要因素!”耶律剌葛一拍桌子,怒声说道,“今天不杀耶律阿保机,我愧对契丹八部死难的百姓呀!”看他悲天悯人的模样,大有为了契丹民族、为了契丹百姓抛头颅、洒热血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