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过年,可是因为杭州的事,这大小的武百官们依旧没有消停,至今也没有议论出个结果来。
其实官最爱动嘴皮子,治河有他们的份,打仗也有他们的份,所谓一专多能,人人都是各方面的专家,大家怀着赤诚,自然要发表一些议论。
而与此同时,内阁这边总算也拟定了章程,一方面,是命徐谦为钦差,主持大局,另一方面,则是派遣大军,南征!
前者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实在是徐谦这厮先斩后奏,人都先跑了,几头牛都拉不回来,你拿他能有什么办法?
而后者象征意义倒是更多一些,南征?南征就要粮草先行,要凑齐各路大军,要做好许多准备,而这些准备,没有几个月是绝不可能凑齐的,官军不可能像皇家学堂一样吃苦耐劳,撒起脚丫子就跑,也不可能像皇家校尉坐着船就走。这可不是一千两千人,估摸着等到大军抵达了杭州,黄花菜都已经凉了。
只是南征的样子一定要做足,一方面是威慑,另一方面是鼓舞江南的军民士气。
杨廷和已经连续四天没有离开过宫里,白天夜里都在值房里办公,随时等候天子传召,为了这个事,所有人都不安宁,廷议倒也举行了几次,不过都没什么营养,整人辩论或许还用的上那些个清流,真正做事的时候,实在指望不上。
趁着这个机会,杨一清亦是开始入阁办公,只不过朝廷还没有给一个学士的名份,甚至于朝廷有启用王守仁的打算,当今朝廷,论及军事。硕果仅存的也就杨一清和王守仁,杨一清自不必说,王守仁也不是省油的灯,宁王之乱便是这厮平定的,这家伙厉害之处就在于,既无朝廷委任,此前也没有什么技术专长,原朝廷也没指望这个家伙能成事,因为大家该跑的都跑了。结果朝廷大军还没到,他就先把事情解决了。
嘉靖自然想到启用他,杨廷和倒是干脆,直接委了个南京兵部尚书,反正王守仁就在浙江闲居。可以直接赴任。
南京兵部尚书是个很尴尬的职务,表面上比江南总督还大,偏偏就是不掌兵,说是南京后勤部长差不多,这里头,自也有杨廷和的私心,另一方面。也是觉得王守仁年纪太大,也有体恤他的意思。
杨一清对江南的时局最是忧心忡忡,虽然许多大臣仍然乐观,认为什么天兵一到。贼寇必定灰飞烟灭,这种天真的想法,自然不会存在于杨一清的脑海里,他几次和杨廷和商讨此事。说出问题严重,杨廷和也深以为然。
今日在内阁里。一份奏报传来,杨廷和看过之后给杨一清过目,道:“这些倭寇看来是铁了心要固守杭州了,官军攻城,又输了一阵,庆春门一役,官军死伤七十余人,不得不撤下来阵来。”
杨一清看过之后,面无表情的道:“只怕死伤不是七十余,至少也有三百,这种官样的东西是不能信了。”
杨廷和叹了口气,道:“江南的官军久攻不下,官军疲惫,江南总督李时请求朝廷调兵进剿,你怎么看?”
杨一清道:“这伙倭寇如此精锐,自然不是乌合之众,老夫最担心的其实不是这个,而是倭寇上岸,就是劫掠,可是为何这一次不但袭了杭州,还迟迟不肯弃城,这么多对他们并无好处,假以时日,只要朝廷坚持进剿,他们就不怕走不了了吗?”
杨廷和醒悟过来,不由道:“你认为,他们还有更大的图谋?”
杨一清颌首点头:“老夫在宣府的时候,边镇也多有战事,蒙人如倭寇其实没什么不同,多是抢掠之后,趁着各路援军未至,便立即远遁,这是通常的做法,却也有蒙人占住了要塞,却是迟迟不肯走,这些人,才最是可怕,他们占住了关塞,而不掠夺财物,却是吸引官军进剿,这就说明,他们的胃口更大,他们要索取的东西更多。”
杨廷和冷笑:“区区倭寇,不足为虑。”
杨一清却是摇头苦笑:“倭寇自然不足为虑,可是杨公想想看,现在的关键不在于倭寇,而在于江南,江南乃是钱粮重地,一旦生乱,多乱一日,朝廷的损失就无以数计,眼下江南的官军不堪为用,要真剿,就得靠京师调兵,而京师的大军真要到了,怕也是三四个月之后的事,可是杨公有没有想过,眼下江南人心惶惶,这三四个月,朝廷等得起吗?而且因为战事一旦错过了春耕,等到来年,朝廷的粮食怕就不足以支撑了,这几年灾情不断,假若朝廷没有足够赈济的口粮,又当如何?这种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可不是玩笑。”
杨廷和脸色凝重,道:“你说的是,大局,大局啊……”叹了口气,一时无言。
正说着,却又有奏报传来,杨廷和看过之后,眼眸微微眯起,随即道:“你说的没有错,果然这些倭寇是别有所图。”
接着将奏书递给杨一清,杨一清不由皱眉,这奏书乃是通政司报来的,说是倭寇贼首发来书信,请求纳降,愿意接受朝廷招抚。只是要招抚,条件却只有两个,其一是给王直人等授予爵位,并且昭告天下,其二,就是准其海贸专营。
当然,条件固然是一回事,自然还少不了给朝廷一个台阶,里头洋洋数千言,都是在哭诉自己因为走投无路,如何误入歧途,又在万不得已之下出海,最后又信誓旦旦的说自己虽孤悬海外,却仍心怀故国,此次袭杭州,实在是迫不得已,只求朝廷能够收纳,愿意肝脑涂地云云。
杨一清看了之后,淡淡道:“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让朝廷对他们开海罢了,贼就是贼。”
杨廷和慢悠悠的道:“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