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阶梯是通往塔顶的撞钟之处，得爬上好几层楼高，但一上到塔顶，视线便豁然明朗，夜sE下繁华的汴梁城，宛如描金绘银的壮丽画卷，摊展在两人眼前。
两人站在钟塔的半墙前，一时为脚下景致所慑服。
平日里的他们，不过是这辽阔景致中平凡且不起眼的一隅，日日於其中匆忙奔走，成就喧嚣京华。
「这种时候，总觉得人格外渺小。」萧静之目光杳远，不禁慨叹。
耳畔传来段浪的笑意、与他温柔低沉的嗓音：「世界虽大，庆幸并未大到、让我与先生错身。」
萧静之怔然转头望向他的侧颜，只见万家灯火，倒映在段浪含笑的温柔瞳眸里，他眸中摇曳的灯火，好像也摇动着萧静之的内心。
段浪……好像真的很喜欢自己。
这回再与他走到一块，段浪变得直白许多，时时刻刻将他对自己的心意挂在嘴边，虽说多半都是在两人相互调笑之际脱口而出，但萧静之当他脸皮薄、才只好藉着玩笑表达，并未质疑过他的心意。
不过，偶尔会有这种时候，萧静之觉得自己猝不及防地失足了，失足坠落在这片深深的温柔之中。
感觉到萧静之的目光，段浪也转过脸来，但他并不知道萧静之此时心思，只是想起了方才逃离现场前内心的疑惑：
「先生方才为何决定撤离？段某原以为你是想好好教训教训谢豫的。」
「我确实是想教训他，但方才那样，应该也够了。」萧静之敛眸回答。
「先生如今下手这麽轻，难道是转X了？」段浪笑道。
「谢豫为了获得朝欢，手段卑劣，我确实恨不得取他X命……」萧静之顿了会，语调慨然转低，「可我也该认清，朝欢已经成为我生命中的过去了，就是我想再为他们出头，也终究有个限度。朝欢有朝欢往後的发展；而我，也该走向自己的未来。」
「先生的未来何在？」段浪问。
「在一个……说要成为我往後归属的人身边。」萧静之不闪不避，与段浪四目相望。他可以清楚看见，段浪的神情因为这句话而一时懵了，像是还反应不过来。
见他这个傻样，萧静之轻笑了声，继续说：「所以，我不能为了一己私心，拉着他陷在我过去的怨怼与过节之中。」
段浪有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萧静之要强，不肯轻易服输示弱，平时东诱西拐，想让萧静之对自己表明心意，好几回都没能成功。如今，他说出了自己最想听的话，段浪却不觉得自己占了上风，反而更像输得一败涂地。
他想，面对这人，他注定永远这麽输下去吧。谁叫自己这麽喜欢他呢？
段浪答不出话，索X伸出了臂膀，将那人箍到自己怀中，从身後环抱住他，将下颚靠在他肩上，与他一起共看眼前这片辉煌夜景。
「先生曾说自己贪婪，不只求一心一意，也求一生一世。而我前程似锦，可给得起？」蓦地，段浪突然提起河南城那夜，萧静之曾说过的话。
「嗯？」
「我身为天朝禁军，这片疆域便是我的前程所在。如今，我便把自己的似锦前程，交到先生眼底。」段浪声嗓温柔，熨贴在萧静之耳畔。
萧静之向身後伸出手，扶住段浪的後脑，随後侧过脸，吻住这个教自己如此倾心之人。
天地倏然无声，只余两人的心跳，成为万籁之间的唯一清响；眼下万家灯火，都耀眼不过眸中的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