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菜文学>修真>青苗 > 进城画小像
    柱子正是贪玩的年纪,跟在柳兴才身后,一溜烟跑了出去,青苗眼尖,看到他手里抓着一把晒干的蚯蚓,腰间还挂了个小鱼篓,定是捉泥鳅去了。

    村里田多,村民为方便灌溉,在田间地头挖了很多沟渠,一开春,里面就蓄满了水,村里十岁以下的孩童时常聚在一起玩耍,水深及膝,倒是没什么危险。

    但愿柱子运气好,晚上可以做一道红烧泥鳅呢。

    青苗收拾好厨房,将院子也打扫了一遍,孙氏方从屋里出来,给了她一吊钱,嘱咐买米的时候看准称,莫要叫人短了斤两,青苗应下,接了钱装在贴身的钱袋里。

    孙氏又叮嘱了几句路上注意安全的话,从青苗端着的簸箕里,抓了把刚炒好的南瓜籽,便出门找村里几个妇女闲聊去了。

    自四姐出嫁,这两年家中的活计都是青苗操持,似这等进城买米换油一类的琐事,她自五六岁就常跟在几个姐姐身后,七岁的时候就能同人讲价了。

    青苗从工具房拿了个背篓,将之前储存的干蘑菇都装进去。又去厨房包了两张饼,权当午饭和晚饭了。

    收拾妥当,洗了把脸,重新通了头发,对着水盆,挽了髻,又进屋,换了一条绣花长裙。

    这裙子还是前年四姐出嫁时,青苗专门跑到临安镇,扯了当时最时行的布料,央同村针线最好的姑娘替她做的,裙角上别出心裁的绣了几只彩色蝴蝶。她十分爱惜,入水洗完从不暴晒,便是仔细的摊开晾在阴凉处,干了之后还会将燃烧过后,仍有余星的松木装进青铜火斗,小心翼翼的将褶皱熨平。

    这两年她身高长了不少,胸脯也鼓了起来,好在裙子当时做的时候就宽松许多,如今穿着倒也合身。

    青苗五官并不出色,鼻梁还有些塌,堪称清秀,只一头乌发衬着肌肤白净,眉眼清亮,她四下瞧了瞧,走到墙角摘了一朵开的正艳的蔷薇花,斜斜插在发间。

    临安镇并不大,但南通苏杭,北达京城,镇上的糙米酒更是远近闻名,宽阔的街道上铺着青石,路边种着垂柳,酒楼门口拴着马,健壮温顺,安静的吃着草料,有小厮拿着把棕色毛刷,熟练的替马儿梳理背毛。

    路上行人如梭,商铺林立,青苗方记起,明日便是上巳节,少年男女盛装打扮,手持兰草,去城外的淇水河畔踏春游玩。

    青苗将干蘑菇卖给相熟的杂货铺,拿了钱,没有着急去换米,而是转身去了一家裁缝铺。

    站柜的是个二十左右的少年,精瘦,正低头噼里啪啦的拨着算盘,手边摆着一本指厚的册子,手指飞快,口中似乎还念念有词。

    看见青苗,停下,一抬头便是一张笑脸。

    “姑娘是量身裁衣还是买成衣?瞧姑娘模样,该穿鹅黄,铺子里新做的春衫,姑娘可要上身试试?明日便是三月三,淇水河畔一片新绿,鹅黄极是出挑。”

    青苗环顾一周,铺面不大,里面的布置倒是用心,柜台上方的墙壁挂了几幅仕女图,或对镜贴画黄,红衣鲜亮,纤纤素手白皙柔嫩,或侧身坐在桃树下浅吟低唱,罗裙轻铺,意境深远,或斜挎花篮,青衣素髻摇摇缓行于无尽花海……

    无一例外,图中女子皆无具体面容,着春衫,袅袅聘婷,叫人看了心生向往,仔细瞧,那图画上的衣服款式竟都是铺子里悬挂在正中的几件。

    只是,店内另挂了几件男子长衫,再兼之裁衣卖布,显得有些杂而不精。

    青苗从背篓里拿出一个粗布包袱,解开,摊在柜台上,里面是张火红的狐狸皮毛,道:“去冬林里捉的,这里可收?”

    皮子是从一整只赤狐身上扒下来的,毛色鲜红似火,她原本是想留给自己做嫁妆的。

    少年接了过去,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仔细瞧了瞧,伸出两根手指,出价,“二两银子。”

    青苗摇头,“皮子是冬皮,厚实的很,至少值五两银子。”

    少年惋惜道:“是张好皮子,可惜了,鞣制的太过粗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