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就如此确定?”迟音怔怔立在原地,思量了好久,才慎重问顾行知。
连他都不知道沈明河会不会杀陈太傅。毕竟上辈子陈太傅虽然只是被赶出京,可上辈子也没有刺杀摄政王一事。
虽同样的欲加之罪,这情节可不太一样。
“这件事情一言难尽,臣既然说知道,那就有臣知道的办法。与其想着这件事为何会发生,皇上不如想想怎么将陈太傅全须全缕地救出来。”顾行知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垂着眸淡淡道。
“你刚才都说,陈太傅此番必死无疑。”迟音转过身子,心里泛起一丝冷意。总觉得哪里有问题,却是说不清楚。
“皇上您觉得呢?”顾行知莞尔笑笑,神色和煦,耐心地问他。
“朕觉得救出来倒是不难,沈明河尚未与朕撕破脸皮,只要朕出面,他便是想杀人也要顾忌一二。”迟音皱着眉,身上华服层层,套在有些瘦削的身上,哪怕年龄不大,也让人觉得他一派稳重从容。
“哦?是吗?臣方才进来的时候,看到门外大量的沈家军,沈家军向来只为摄政王所用,他们来到了乾清宫,这代表着什么你可知道?”顾行知笑意未改,可说出的话却有些咄咄逼人。
“修身才能治国,行此荒唐之事便是在表明态度,告诉别人,他并非清淳忠良之辈,他就是野心勃勃。什么君臣,在他眼里都不存在。”
“你口口声声在朕面前说他野心勃勃,倒是不怕隔墙有耳?你们这些人日日把人往绝境想,到底是你们心里脏还是他人不干净?”迟音听到顾行知眼色一冷,脸上却仍然带着笑,睥睨着顾行知,丝毫不客气。
沈明河是忠是奸难道需要他一个投机倒把的人来评判?这人身份不明,立场不明,过来这儿来大放厥词,难道他觉得自己比沈明河清正?
可别说,人心隔肚皮也不是谁都能看透的。若不是自己早已经经历一回,从现在看,什么事情还没来得及做的顾行知倒真的比劣迹斑斑的沈明河要清白的多。何况此番,顾行知还是打着吕谦的幌子进来的。
“既然您这样想,那臣也没办法。毕竟是非曲直到底如何,总要自己去试试的。”顾行知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却是片刻间恢复神色,心里深深叹了口气,谆谆告诫道:“可皇上,陈太傅危在旦夕,您有时间试吗?”
“若按你这般说,朕没有。”迟音心里翻了个白眼,却是无奈道:“把你有的说出来吧。好歹让朕听听。陈太傅年高德劭渊渟岳峙,一辈子殚精竭虑,不该到老罪名加身。何况是这莫须有的罪名。你也是读书人,知道文人最是孤高自许,目下无尘。即便再让他无端受辱,他也只会鱼死网破,并不会随波逐流。”
迟音说这话的时候是有点昧心的。别人可能孤高自许,目下无尘。在这混沌官场看了一辈子还能在他老子眼皮子底下混成太傅的陈怀恒定然不会。端着架子必然失去里子。迟音在陈太傅手里读了那么多年书,自然知道这老头子才是识时务的俊杰,从他私下教导迟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可见一斑。
当然这话他当然不能跟别人说。老太傅一生正本清源,从来都对得起迟音。
“还是算了吧,皇上。让臣说了您也未必会信。”顾行知跪在地上斯斯文文的,说话倒是硬气极了。丝毫不怵迟音打量的目光,端着孤高自许的样子,淡然道:“办法,臣没有。臣只是来替安国公来传话的。”
“那谁知道你到底有没有?”迟音哼一声,一甩袖子就走到了顾行知面前,咬牙切齿道:“安国公那么稳重的一个人,即便是让你传信,也定然是提前想好了应对之策之后才会让你来。而今你与朕说,你把信丢了,连个办法都没有?如此有种?那你可别让朕以后知道真相。”
“办法不是没有,是臣觉得不妥。”顾行知听到迟音提到吕谦的时候睫毛颤一颤,可一张嘴还是风轻云淡的。“安国公饱读诗书,钟灵毓秀,可这官场不是空有文墨便可以的。臣不觉得带着满朝上下文谏有用。摄政王是带着刀进来的怕是不会管那些口诛笔伐。若真到了鱼死网破的那一步,救不救得出来陈太傅是小,会不会满朝折损怕才是大问题。”
“你看的这么清楚,你怎么还来?”迟音知道他这话说的不错,可就是想阴阳怪气地刺他。
“这法子好不好是您的事,臣来不来是臣的事。”
迟音自然听懂了他的画外音,感情人家不过是为了博人一笑才甘冒此风险。倒是可敬。
“可朕若是想不出办法来,依了安国公呢?”迟音面不改色,蹲在地上认真端详顾行知,缓缓道:“即便你说的朕都明白,可朕心有余而力不足,有个办法总比无计可施好。你说对吗?”
“对。”顾行知点点头,然后直直回望着他,道:“所以皇上您是吃定了臣有办法是吗?”
迟音以前从没正眼看过顾行知,而今端详才发现他面如冠玉,眉如漆墨,像是一幅仔细勾画出来的水墨画,远看只觉得意境清雅绝尘,近看才知道这勾勾笔笔都无暇。这样的人,若不是知道他心机叵测,怕谁见了都要倾心。也怨不得他表哥着了这人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