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换任何一个人来说出“大不了一起死”这种话,那肯定是极为悲壮,充满了慷慨赴死的惨烈和大无畏的从容。可承影的语气却是那样轻描淡写,甚至连精神都没有产生什么波动。在他的人生观里仿佛死亡完全不能让他感到恐惧,只不过是某种人生的必然历程。
承影这种超脱于人世的淡漠,也使得白墨燃重新镇定下来。他忽然觉得如果有承影陪着,那死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隧道里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人固有一死,不过早晚而已。这样想着他的心绪从未有过地沉静下来,开始认真分析能用什么办法弄开这扇门。
他所知道的门锁也不过就是那么几种,用钥匙开的,用密码的,插卡的,读指纹读瞳孔读声纹的。既然这门没有任何缝隙,那肯定不论插卡还是钥匙都不是开启的方式,密码也没有输入板,可以排除。
那要用指纹么?
可是能去哪里搞正确的指纹?这地方感觉像个地下研究所,能开启研究所大门的人,肯定是它的研究员,当然说不定保洁阿姨也可以……反正都是里面的土著。
土著?
白墨燃眼睛一亮,他霍然转头看向被承影杀死的蜘蛛怪物们,它们会不会曾经就是研究所的员工?
因为过于激烈的运动,承影身上本就只是草草缝合的伤口再一次迸裂,血浸湿了冲锋衣的内衬。那道简易的“绊尸绳”起到了意料之外的奇效,那些“复活”的干尸虽然可以行动,肢体却还是很不协调,走起路来非常僵硬。第一波干尸被绊倒在地,还没来得及爬起,便被后面的同伴踩在了脚下。只是它们的“生命力”也意料之外地顽强,只要头部完好,那么哪怕是将躯干折断,也依然可以用上肢爬行,只是速度变得更慢。承影身上浓郁的血腥味吸引得它们疯了般向他爬来,隔着老远便张开干枯的大口,咬空的牙床合拢,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咔哒”声。
原本便是负伤状态,再一次的失血让承影有些晕眩,甚至看不清面前的敌人。但他还是坚定而冷漠地守在白墨燃身后,仿佛那段不长的通道就是他划定的界限,敢越雷池者,伸手的断手,伸腿的断腿。
“草,果然是指纹认证!”身后传来白墨燃惊喜的声音,那道如铜墙铁壁一般岿然不动的金属门发出嗡嗡的机械运行声,随即从中间裂开一道缝隙,然后向着左右收缩进墙壁中。承影一脚将头颅已经被斩落的尸体踹回尸群中,扭头去看时,恰好看见白墨燃把一截苍白的断手塞进衣兜里。
白墨燃尴尬一笑:“留着,说不定还有用。”
说着他反手开枪,“砰砰”两声打爆了袭击承影的两具干尸,巨大的动能带着它们直接撞进尸群中去,顿时一阵骚乱。乘此机会承影立即脱身而出,他转身跑向已经大敞的金属门,白墨燃双枪齐出为他掩护,把群尸打得骨肉四溅连连倒退。可就在承影已经跑到门前时他忽然一个趔趄,白墨燃眼疾手快地扶住,只瞟了一眼,便忍不住惊呼道:“你又在流血!”
惊归惊,门该进还是得进的。白墨燃几乎是拖着承影进入金属门内,伸手便去内侧墙壁上一阵乱摸,试图将门关上。可他一摸之下惊觉手感不对,这触感,既不像是墙壁也不像是金属,反而像是人的皮肤!此时周围一片漆黑,而蝙蝠的声呐反射回他的大脑,带来的却尽是奇奇怪怪的图形。白墨燃举起手里的荧光棒一照,顿时神情大变。那门边的根本不是墙壁,而是一层厚实的血肉!
“卧槽!”白墨燃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这特么到底是什么地方!”
荧光棒的照明范围很小,白墨燃一手搀着承影,一手举起荧光棒四顾,光芒所及之处全是铺展开的血肉,除了这一扇金属门,周围的墙壁竟然无一处不被这古怪的肉质覆盖,简直就像是进入了什么生物的脏器之中一样。白墨燃的脸色难看至极,他明白为什么声呐中的图像会那么奇怪了,因为周围的通道,乃至脚下的地面,全都覆盖着一层肉质膜,甚至连其中血管都清晰可见。
白墨燃一时间不知道到底是门后更危险还是外面的尸群更危险,但好像哪个选项都是死路一条。他犹豫的时候已经有干尸越过了金属门,白墨燃赶紧拖着承影后退,那干尸一步踏进这血肉堆砌成的甬道,白墨燃清楚地看见,它的脚下血肉涌动,顿时翻卷出一个生满雪白利齿的裂口!
那裂口就像食人花一样猛然张开,干尸跌入其中,白墨燃甚至清楚地听见了“啊呜”一声。下一刻裂口闭合,筋骨碎裂的声音随之响起,地面恢复如初,却在深处响起了隐隐的咀嚼声,听得白墨燃头皮一阵阵地发麻。
这东西,这通道……它居然会吃人!
白墨燃立刻坚定了决心,确信还是尸群更加安全一些。但他还没来得及行动,承影却虚弱地开口了:“往里走。”
什么?白墨燃一愣,脱口道:“这通道会吃人!”
承影并没有给他更多解释,而是用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的决心。他扶着那血肉组成的墙壁向里走去,血顺着他的靴子流下来,每一步都是一个浅浅的血脚印。
“承,承影,”白墨燃顿时也顾不上什么吃不吃人的了,他现在担心承影会在被吃之前就因失血过多而死,“你要不要休息一下,这样下去身体会崩溃的。”
承影没有回答他,却是反手一刀,用力刺入那肉质的墙壁之中。黑红的血顺着刀刃流下,发出被腐蚀的滋滋声。白墨燃发现那肉质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厚,军刀只是没入了一半便停下了。旋即承影用力向下划开血肉,白墨燃竟然看见,里面是覆盖着石灰的墙面!
“这是……”白墨燃瞪大了眼睛。
那血肉扎根在墙面之中,被承影强行剥离的时候就像是从骨头上活生生剥离皮肉,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悚和恶心。但他只是剥到一半就忽然住手,承影把军刀扔在地上,白墨燃清楚看见,金属的刀身竟已然被完全腐蚀,那黑红的血液不仅看上去恶心,还具有极其强悍的腐蚀性,堪比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