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郑征西就越发敬重她的洋爷爷,当年他娶了带着一个拖油瓶的奶奶,把黄皮肤的继子视如已出,带他们从香港迁移到悉尼定居。父亲成年后,还提供创业资金以及动用的所有人脉关系帮他开拓事业。
小时候,老爷子常常同她讲,别人怎么看你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学会取悦自己。她也记得父亲曾经的教导:如果改变不了那些看低她的人,就要站的更高,让对方仰视……
“真的不能按原先谈好的300英镑来付吗?”
“对不起,我不能。”征西干脆利落的拒绝了费利普,正色道,“几年前毛姆一部没动笔的都能从出版商那里拿500英镑的预付款。我收费1000英镑很合理。一幅佳作本来就该比一栋房子值钱,我的一幅画连海德公园周边公寓的一个衣帽间都买不到。”
“如果她不肯出,怎么办?”费利普把难题抛给郑征西,觉得她脸皮不是一般的厚,怎么好意思跟大作家相提并论?真想不通性格温婉的立之怎么教导出一个这般强势维缠的女儿。
这个女孩在殖民地长大,脸上一点被欺负过的痕迹都没有——也太张狂了点。不用说,澳洲的上流社会和英国的上流社会大相径庭,有钱就行,她在远东上海的那几年,活的肯定像一个东方公主——她自以为是个公主么,养的这般自信,甚至一身傲气。
“这您不用操心,如果她不肯出,我还有后招。”征西笑眯眯地看着费利普道,“您再告诉她,她去年把一个叫多萝西的女佣安插在郝莉家里当眼线,这事儿我知道,要是说出去蒂娜的名声就真的要臭大街了。”
费利普无可奈何的瞪了征西一眼,临走之前答应她的条件。事已至此,他有点怪蒂娜不知深浅,还把他拖进烂泥滩,现在好了,真的够她喝一壶……为什么要得罪郑征西,她看上去不像是个好对付的人啊。他也是瞎了眼,瞧着她温婉沉静的样子,还以为她像立之那般好说话。
看到费利普心情复杂的走了出去,征西漫不经心的摆弄着桌子上的一盘残棋,眼皮也没抬,“是谁躲在后面看戏,看够了就出来吧。”
钟和听见了,若无其事的从图书室的隔间往出走,还不忘朝吸烟室喊了一句,“达未,过来这里!”
他们原本在另一间吸烟室抽烟,看到费利普和征西走进图书室,钟和一时好奇,就先钻了进来。
这个地方并不隐秘,方才费利普和郑征西谈话时门没关,四面窗户的窗帘也都开着,就算立之或是郑宝安看到了,他也可以说找郑征西问个事情。
方承越进来的时候,看见桌子上趴着一只气质高贵的漂亮白猫,一双捉摸不定的蓝色杏仁眼正机警又好奇的盯着他们。
钟和昨天就发现吸烟室有一道暗门连着图书室,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被郑征西逮住他偷听,他一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赛琳,你是怎么知道我也在这里?”
“问问我的一千!”郑征西一边撸猫,一边盯着钟和,“刚刚它使劲儿的抡圆眼睛往柱子后面的隔间看!如果不是顾及沃克勋爵的面子,我早就把你揪出来了!”那猫在她的爱抚下,惬意的半眯着眼睛,却仍不失机警。
刚才钟和开着通往图书室的暗门,方承越坐在吸烟室的沙发上,没听太清楚,从那几句提高声音的对话里连蒙带猜的知道了大概。
方承越默默观察她那只体态优美、聪敏灵动的一千,虽然只是一只猫,仍能在它身上看到豹子般的野性美,且精力充沛。
他又深深看了她一眼。这猫似她,活的非常有边界感,从来不屑于主动冒犯别人。可爱的时候招人爱,可恨的时候也叫人恨的牙痒痒,偏偏他们自我感觉很好。说他们仙气十足,他们却牢牢的捍卫自己的尊严和领地;说他们世俗,他们偏偏又和世人保持着清冷的距离。
看来无论是她父亲,还是她母亲,似乎都不教她容忍,所以她不是一个佛性的人。
钟和闻言故意说的很夸张,装的像只大尾巴狼,“我刚才看你也没给他面子啊,那可是你未来的继父,你母亲和他成婚后,你们可是要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人沃克勋爵也说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瞧着你好像把他给得罪了,怎么办,以后还要不要和他们一起过日子?”这些都是很现实的问题,连钟和也想得到。
“谁说我要同他们住在一起?”
“不住在一起那怎么成?你一个未成婚的姑娘家,到时候住哪里?”钟和一副很替郑征西的出路着想的样子,“不如过了春节和郑公一起回宝安城啦,我同你讲,宝安比伦敦的气候好太多,我保证你去到那里一定会后悔去晚了……”
郑征西看着喋喋不休的钟和,觉得这人分明就是个男版的谈画眉,连这股子自来熟又爱管闲事的劲头也像。
方承越微微皱眉,叫停钟和,“别乱讲,赛琳还有一年半才毕业。”
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钟和不满的斜了方承越一眼——他这是为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