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丽思酒店之前,郑征西就列了下午的行程表,也给谈画眉和徐知觉看过:国立美术馆,国家肖像馆,皇家艺术学院,柯乐瑞吉画廊……
最近伦敦感染西班牙流感的人数在下降,不过才取消了社交隔离。疫情期间,因为不能确定这些美术馆或画廊都在正常对外开放,郑征西索性又加了几个,到时候灵活安排,反正这些地方隔的也不远。再说了,谈画眉多随性的人啊,一会儿一个变,到时候临时改行程也未可知。
徐知觉带谈画眉去的婚纱店就在丽思酒店附近,她们约好在酒店楼下的冬园吃午餐。
郑征西从画室出来的晚,家里的司机把她送到婚纱店门口就把车子开走了。去了婚纱店,店员说两位小姐刚刚离开。
往酒店方向走的时候,她不禁加快了脚步。在街口处,有几辆轿车徐徐停下来等着行人横穿马路。她也想走过去,迎面走过来一个十五六岁的东方少年突然扭头往后看,脚步却没停下,眼看就要与她撞个满怀,为了躲开他,她赶紧撤回人行道上。
少年瞬间已冲到她的面前,走在他后面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瞥见她身后的行人似乎来不及收住脚,急步上前把他扯到身边,征西同时也灵巧地扭转纤腰,往另一边轻盈一跳,这个机敏地动作足以保证她能闪身错过撞上来的少年和后面涌上来的行人。
为了避免撞到对面那个躲闪不及的行人,年轻男人本能的侧身往旁边站,自己反而被后面的行人不慎推了一下,向前踉跄了两步,刚好和郑征西撞到一起,匆忙中他不忘扶住她的肩头,以免她有个闪失。
由于双方之前多少都有所准备,两人很快就站稳了。刹那间碰触到他腰间的枪,郑征西快速扫了一眼这个撞上来却又没伤到她的年轻男人,她猜测他是个日本人,只是他的个头要比寻常的日本男子高很多。
此刻他已经立定在三尺之外,一身深蓝色的软呢西服,戴着同色系的宽檐绅士帽,厚厚的头发堆积在耳后,他把西服外套闲闲的搭在一只胳膊上,暗金色的马甲里面是一件雪白的衬衣,衬衣的袖子不多不少的卷到一半,露出一段白皙结实的手臂。
郑征西是学艺术的,自幼观察力强,对色彩向来十分敏感。她对这个会打扮的年轻男子不禁又多看了一眼。看不清眉头眼额,只见他的皮肤很白,下半部的面容相当标致,有股说不出的英气:高挺的鼻子,好看的唇形,略微突出的长下巴稍稍上扬,给人一种冷傲的感觉。
郑征西刚刚闪的太快,又带着机警,他似乎并不惊讶,定住不动任她打量的同时也在观察她,他的双眸融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他在说话前摘掉帽子,露出一张俊朗的脸孔,略微低了低头,“对不住,家仆鲁莽,不慎撞到您,请见谅!”标准的英语,听不出口音。抬头时冲着她展颜一笑,一双明亮的斜长凤眼,眉梢神采飞扬,虽然猛地一看有点男生女相,却又丝毫不显女气,他宽肩窄腰,一副孔武有力的清瘦体格。
只不过是一个小意外,明明也没把她怎么着,他就没有多此一举的问是否撞伤她。
“不要紧!”郑征西语气淡淡的,眼神里带着探究,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
“对不住!”少年抬眼看了看主子的神色,不等他发话,立马也乖觉地给郑征西鞠躬道歉,他说的是中文。
郑征西看了看面前的少年,温和一笑,改口说中文:“不要紧!”
年轻男子觉得耳根微微发烫,被郑征西看的有些不自然,打算带着他的家仆离开,挥手同她道别。
“等等!”郑征西叫停他,已经知道他是个华人,“恕我冒昧,我知道这起来像男人和女人搭讪惯用的对白——我觉得你有些眼熟,请问我在什么地方见过你吗?”
他站住了,一副惊讶的表情同眼神配合的恰到好处,“小姐您生的这么美,我怎么敢误以为您想和我搭讪呢?何况,我们只是正准备擦肩而过的路人。如果您在舞厅里或是在酒吧这样的场合这么问我,我可能会想入非非。”他咧嘴一笑:“很报歉,我不认识您。如果我们曾经在哪里见过,在下一定会有印象。”他一口纯正的京腔,对她用敬语,最后还以谦词自称,眉宇之间却始终有股傲气。
没料到他会这么说,郑征西震惊之余,很快镇定下来,她神色如常的笑了笑,“对不住,是我认错人了。”
“如果您真的觉得瞧着我眼熟,下次如果有缘再相见,您再来问我,说不定我能想起来。”他将她一军,还对她顽皮地眨了眨眼睛。
她被逗乐了,想笑又忍着,“以前有没有见过你,其实也不重要。”
他又咧嘴一笑,露出一排异常洁白整齐的牙齿,这人似乎分明知道自己的牙齿长的好,动不动就露出来炫耀。
郑征西急着赴约,并未停留多久,冲着他们主仆二人行了个告别礼,转身离去。
年轻男人在街口伫立,看着她的倩影消失在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