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帮主一边深刻的总结,一边思考人生:除了风俗民情,这东方和西方都一样,富贵之家的孩子生在食物链的顶端,一不小心就走下坡路,没事爱折腾,因为有家族兜着;穷人家的孩子生下来就垫底,千锤百炼经得起摔,反正怎么折腾都比坐而待毙强;大多数中产阶级家庭出身的人更愿意选择过安稳的日子,不爱上窜下跳。
学成归国也4年多了,他不是没听说过这些趾高气扬的洋人仗着来自列强,在华夏四处乱闯,也有胆大野蛮的土军阀、帮派甚至山匪对窜到自己地盘上的洋人为所欲为。
去年夏天北方就有一个土匪出身的小军阀——这人行事太不入流,钟和连他的名字都懒得去想,他的手下拐回来一个迷了路的洋妞,听说还是个作家,这个小军阀也是色胆包天,不知死活的想开洋浑,逼人家做他的姨太太,结果内部有人反水,向他的死对头告密,人家把洋妞救走,偷偷安置在上海,同时又博命的把这事朝大处闹,最后闹到上海租界的军事法庭,弄的他在北边内阁当司法总长的舅舅相当的没脸,不得已发了下野的全国通电。
最后这个小军阀被追杀,死在逃往南洋的邮轮上……
钟和突然想来似的,在心里迅速算了一笔帐,猛地一拍大腿说,“达未,这可是一个发横财的生意门道啊,你说闻笙和他那几个记者朋友,加起来4条人命,那该值多少钱?”
方承越似笑非笑地不言不语,平静的眼眸在蒲闻笙同钟和之间慢慢悠悠地扫了个来回,看得闻笙心惊内跳的,深知人狠话不多,他觉得这个面容冷肃、心思深沉的家伙似乎在无声地鼓励钟帮主向他讨债。
“达未,你说呢?”钟和不满的看着不肯表态的方承越,“咱们要不要合计合计,给闻笙这小子补开一张帐单?”钟帮主感觉亏太大了,一心想着来个秋后算帐。
蒲闻笙心知刚刚说漏了嘴,干咳两声,心虚的摸了摸鼻子,“那什么,法国记者路易的家族在法属领地安南和大溪地都很有势力,将来如果赛琳家的邮轮想开通那边的航线,路易绝对说得上话;另外那两个美国记者的家世一般,就算绑架了他们,家里也绝不会给一分钱的赎金,只当他们上战场被打死了,或是害瘟疫被上帝把人头割走了。”
“那你呢?你小子的家底丰厚——别想瞒我们。”
蒲闻笙立马急扯白脸的表忠心,“我保证永远为二位效力!”
钟和嗤笑了一声,“永远到底有多远?”
“好了!别再吓唬闻笙了。”方承越见钟和闹的差不多了,打了个手势让他收声。
钟和不肯收声,“提到钱,果然伤感情,闻笙看起来好像不经吓嘛!”
蒲闻笙暗暗松了一口气,又设身处地的给他们出主意,“其实你们可以和史本杉侦探合作,他手上的豪客多,都是不差钱的主儿。听说最近这两三年,史本杉在远东的那些人脉断的七七八八了,死的死、伤的伤、失势的失势——流水的军阀和内阁总理,如果你们够本事,我可以帮你们搭搭桥。”
钟和冷眼看着蒲闻笙,“史本杉既然像你说的那样有通天的本事,也是个狗鼻子吧,背靠着郑大小姐这棵大树——达未可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捞的你们,史本杉能不知道?他又不傻,怎么会舍近求远,让你插一脚进来?”
钟和简直觉得自己离真相更进了一步。
比如他之前突然想起那时由他出面带人去广西捞一帮洋记者,其中不就有蒲闻笙么。
方督军为了玩平衡,当初让方承越退出军界是发过全国通电的,明面上向南北两边的内阁示弱,是妥协其实也是自保。
宝安城能有今天的繁荣和富饶,虽然主要归功于郑公带领一帮华侨不遗余力的重建,但如果没有方督军的强硬作风和强大的兵力,宝安城也不会安然屹立于华南一隅。
宝安城南北政府都不靠,两边却同时发过全国通告,双双承认宝安城是自治区。
粤商自明清时代就跃居为华夏的“五大商帮”之一,方家祖上也是十三行中后期崛起的行商,因多次捐纳得到前朝政府的加晋官衔,祖辈封诰正一品的光禄大夫。
出身在富贵官商之家的方家五少帅,方承越退出军界后,一边给郑公当私人助理,一边打理家族生意,同时又暗中把他的精锐藏在郑家、方家名下的各行各业,随时都能拉出来上战场打仗。且不说自家那么多的产业,光是郑公一个人就创立了40几家企业和工厂,养活了几百万人。见郑公也不反对,方督军对此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连他也搞不清楚他这个闷声不响的小儿子到底养了多少私军。
当时钟和还以为是郑公委派方承越捞人。毕竟郑家长房家眷全在伦敦,郑公两个同母异父的混血儿弟弟也在这头。
那次的营救行动,方承越就动用了他的精锐,不然光凭一个洪门龙头的名号,钟和也摆不平这件事。
但现在想起来,虽说报业也是郑氏财团旗下的其中一个产业,但一个年轻的伦敦记者的死活和他有什么关系,而且远在广西。还不是长公主发话了,方承越才义不容辞的出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