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丁格尔的森林里有一座山。当时她需要在死亡荒原区石岭地中挑选一个位置⛼作为森林的起点。于是她选择了一个面朝大海,背朝石山的位置作为自己的居所。
这片山距离她的居所实际上是有一些距离的。她耗费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用树木将那座她早已看中的石山圈进自己的领地。由于这片地方只有外围种了一些树,中间大片的空地她没有填补,所以她后来🁼也没有另外再费心思找种植作物的地方,就将这片土地天然地作为自己的田地来使用。
这座山和死亡荒原区中的任何山没有什🔤🂨👑么不同,南丁格尔选中它只不过是因为它比较低矮,又离海很近罢了。在经过南丁格尔十几年十分随便的播种之下🏵🞞,生长出了一些耐活的草皮,后来又成功地种出了一些保土性很好的灌木,然后她在这片活化了的土壤上随便种了一点不需要太过看顾的植物。但是山的大部分地方仍然布满了晶石状的植丛,这些植物之下是厚重的沉积岩和火成岩石块,昭示着这曾经是一座火山。
她今天需要的就是这些石块。她决定用坚硬的火成岩为他搭一张床,以及一小部分晶石的植丛作铺面,碎晶石能够中和整块石板带来那种反人类的坚硬,🏵🞞帮忙去除一些那种硬邦邦的触感。那些刮下来的米诺陶碎牛皮也可以用上,虽然已经被咬得破破烂烂的,但还有面积不小的一块,包上一些稻米壳可以用来做个枕头。不过这一切都只是纸上谈兵,她其实对手工做出来的石床应该是什么样的没什么数。她自己现在睡的这张是当初带进来的合金折叠床,有柔软又恒温的被垫和毯子,根本不用她发愁,甚至洗都不必洗。
不懂就问。南丁格尔十分谦虚地问利维坦他对自己的床有什么想法,以此来掩盖自己的没什么想法。利维坦一开始因为客随主便的谨慎保留了意见,等到他发现南⛭丁格尔确实不擅此道之后,终于还是把工作接到了手里——她实在太过于想当然了,整块的火成岩会被门卡住,是搬🟡不进那个房间的。
她没想到这个问题,因为这在南丁格尔看来根本算不上问题。在石块里面的辐射没🈦🀥⚠有被她吸收干净之前,她随时可以将更大的石块切🍂🅎分成小份。在他委婉地把这件事告诉南丁格尔之后,她非常干脆地让他有什么想法直接自己说🄾,并且告诉他不用担心费事。
利维坦到这里来的每一天对她来🔰🄐☘说都是新的,充🏡🛤满了突发事件和人与人之间的对话。面对各种新鲜的事情,南丁格尔十分大方地告诉他可以随便驱使她劳动。
说来也可悲,她现在最多的就是时间。
利维坦考虑得更多一些。这不仅仅是他🔤🂨👑要睡的床,他更需要考虑这张床在空间里的大小位置。少年在较为平坦的石头上用石片作笔,先简🈝易地画出了一个相对比较可行的床的方案,他曾经干过这个。
他比普通的人更容易饥饿,所以需要更多获得食物的途径。在厄摩拉区大家都很贫困,但偶尔能接到由漂浮洲安保委员会负责传递的来自其他区域的订单,那些贵族有时候对机械制作的东西感到厌乏,认为手工⚞才是高贵的🍸🌶标志。如果需要更多的食物,就必须拥有更多的技巧,或者比别人有更大的⛸🟇力气。
他考虑到南丁格尔的卧室📶之内再加上一张床本来就空间狭窄,没有按照她原来的想法让🜈⛲🞕一体式的床占据太多的位置,而是像正常的床一样,底下留空,让床下的空间可以用来放更多东西。
这种设计很精巧,套用了一种来自古代东方的榫卯技术。利维坦在床柱的顶端设计了榫头,在床板上设计了与榫头配合使用的榫槽。为保证石床的稳固,他把床柱下端的厚度设置成上端厚度的四分之三,榫头、榫槽的厚度也都是床板厚度的四分之三,交接处的榫头与榫槽均做成燕尾型结构。虽然榫卯结🌨🁨构要求的度量比较精确,但在没有量具的情况下,用具体的某件东西作为度量的标准也勉强能够使用,只是接合得会不那么严丝合缝。为了降低这种“不那么严丝合缝”对稳定性造成的影响,他用南丁格尔的骨刀作为刻度制作了五条床腿,在床板正中心又增加了一根床柱。
南丁格尔先是切下了一块很大的、足以制作为床板🂅的石板,这块板子不需要再被分割得更小,可以把床板竖起来搬运进去再组装。接着她切下五个大致差不多的石块,利维坦用石片在被切割下来的石块上做下记号,石片在石块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白色划痕,然后南丁格尔以指为刀,沿着他划下的线条在石块上进行更精确的切割。
南丁格尔为他娴熟的技艺感到惊叹,少年居然能够徒手画出一条笔直的石线而不需要任何辅助量器。在进入信🛸息工业时代后,制造业几乎被全自动、🝰全智能的机械垄断,手工工匠越来越稀有,到南丁格尔生活的年份,顶级的手工工匠几乎只有贵族和富豪家中才有少数供养。这些老匠人不需要借助太多的辅助工具,有时甚至能够仅凭自己的直觉和经🏣验完成物件的制作。利维坦的技艺当然不如那些顶级的匠人,但能自己独立地设计、完成一张石床的制作,这个时代已经很少有人能够做到。
他很快将刻度线在那些🕃🔲柱子上标好🗐🚳了,接🏁🗉下来是南丁格尔的回合。
女人的🜨手指上浅浅地漂浮起一层金绿色,她像画画一样,让自己的指尖贴住利维坦在石块上留下的线条,⚮那些金绿色的光泽落在石头上留下了轻微的嗤嗤声,石屑轻微溅起。这些金绿色的光是如此锋利,将石头中混进的一部🕾🏎😹分杂质也直接切开。因此切面十分光滑,看起来能省略一些打磨的工作。
将石柱分割出形状后,接下来要将石柱的边角磨去。为了防止过于尖锐的棱角撞到人,床柱的边缘被设计成较为圆润的弧形。这🖱🖙📂个工作不再能一次成🝰型。南丁格尔先把最尖的部分一点一点切下来,然后利维坦递给她一大把从岩石植丛上抓下的刚玉晶石。这一丛结晶体产生的是一种红宝石,十分美丽。
昨晚南丁格尔已经告诉他她🗤🝩🍷可以驱使一切含有辐射的物品,🄫🀟♮所以他知道虽然工具不足,但在这🛕🜎🁄种情况下打磨工作她也能够做到。利维坦能做的一切工作已经结束了,剩下的他一点儿忙也帮不上。他蹲在旁边认真看着,有点严谨,又有点新鲜。
利维坦掬着一大捧碎晶石,南丁格尔将她的手掌放到那一大捧晶石颗粒上,指头划过了他的🛏手掌。她的手有些微微发凉,也格外苍白。利维坦总有种错觉,好像昨天流失的金绿色血液带走了她的一部分体温。她伸手微微往里一摁,手掌陷进那一捧晶石中,她很快就将手拿出来,利维坦看见晶石颗粒吸附在她的手掌上。刚玉晶莹剔透,因为切面诸多,在阳光下反射出细密的火彩,这让女孩儿的手掌像是带了一副漂亮的红色手套。南丁格尔留意到他的眼神,将自己的手掌抬起来,笑嘻嘻道:“是不是挺好看的?”
那少年没有夸饰也没有表扬🗤🝩🍷,但非常让人信服地点了点头,眼睛在宝石的反光之中亮晶晶的。
刚玉的硬度用来打磨花岗岩绰绰有余。南丁格尔双手握住那根床柱,开始上下左右地摩擦。经过摩擦的床柱还有些粗糙,她想了想,伸手在自己手掌上搓了几🆆🍐下,利维坦惊讶地发现就是这样简单的动作让她手掌中的那些颗粒再一次变细。循环几次后,她很快将那些柱子都处理好了。她不是个工匠,甚至不太擅长手工,所以处理出来的床柱有些🕐🈰地方调🀘☨🁿整得不太均匀。不过利维坦一直注意着这头,到底没有差很多。她把石柱在榫槽里嵌好,伸手将床板翻过来躺上去试了一下——
非常稳当,很完美。
下山的时候,南丁格尔看到山坡上有一大片绿色植物,想起什么,就托着那🕫🌨张依靠辐射飘在她手上的石床走过去。利维坦不知道那是什么,老老实实地跟在她后面过💛💧🔍去看。南丁格尔随手在土里挖了几下,然后从中掏出来一个很🄾大的黄棕色块状物。
她又挖出来几个,把那东西上牵扯的植物经络扯断,然后拍了拍上面的土,把这🅱些薯块交给利维坦捧着。漂浮洲土著利维坦就没有见过非结🙘📃晶化的正常植物,他抓起一个大的🝃仔细盯着看了很久,探究未果,最后好奇地问:“这是什么?是食物吗?”
南丁格尔从他变得有点儿迫切的语气里读出了很希望这东西是食🏪🜶物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