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不是自家的女儿,但听闻是个拐子案,甄士隐夫妇仍不免为夏筝担心,于是留在房间内暂时没有离去。
衙役走到房内四人中年纪最大的嫌疑人袁子衿面前,“你姓甚名谁,打哪来的苏州,路引证明出示一下。”
好半天没见袁子衿出声。
夏筝奇怪望去,坐在她侧面的袁子衿平面容平静,情绪淡淡,看着很能唬人。但她眼尖看见他桌下两条腿,此刻正在拼命发抖。
夏筝:“……”
她忍不住伸腿踹了他一脚,低咳一声,吸引了他们的目光,再开口时,声音变成了道成年女声,与之年轻的外表极不相搭,“老身,年前生病损了元气,出入均由这不孝子背着,怕是引了误会。差爷们心系苏州百姓,此番麻烦白跑了一趟,老身心里实在过意不去。”然后微侧首,看向周英,“阿英,还不给差爷备些茶钱,怎得如此没有眼色!”
周英一怔,但他向来极为聪敏,恭敬拱手,“是,师父。”
众人看得一愣,桌前的妙龄少女虽然个子生得不高,但依稀可见年龄最多不过十四。
周英取了银子塞给捕快跟在衙役身后的那位衣饰花纹简单些的皂衣公服男子,似模似样的推诿几次,也就顺势收下了。
衙役黑沉沉的眼睛转向夏筝,黑面皮上眉头都不曾动过一分,加重语气:“姓甚名谁,原籍何处,”手中握着的刀把敲击着桌面,“出示路引证明。”
袁子衿手里的路引糊弄一般人尚可,若真给了衙役,只怕三人还得加上个伪造户籍的罪名,古代伪造户籍可是能判流放。
“我们一行自山间出往地陷东南之地而来,两袖空空,无牵无挂,何来这人间事物。”
衙役皱眉道:“如此,你们便是山间流民了。五年前河套之地受灾,你们可是那时入得山,若记得原籍何处,我们可将你们送返还乡。”
甄士隐也上前劝道:“家里若还有田,官府也自当拨还,你们三个年级尚轻,不能为人所误,习江湖骗术,以至贻误自身。流离在外哪有不惹父母牵挂,我家中原本也有一小女儿,比你小得十来岁,只是……只是在今年元宵……”他说到伤情处,忍不住哽咽。
虽是一番好意,夏筝仍被堵得不轻。
这留胡子的人的话,让她一愣元宵节。她看了看自己,比她小十来岁的模样,又在苏州。
忍不住试探道:“好防元宵佳节后,便是烟消火灭时。”
甄士隐;“你怎会知道那跛足道人念得诗。”
自从女儿走失后,他们的夫妇的精神每况日下,那天跛足道人给他的诗箴,他也默念过无数遍,每念一次,不亚于摘胆剜心的之痛,只恨不得立时死去。明明得了箴言,却不信鬼神,以至弄丢了自己的女儿。陡然间再闻此诗,他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猛然伸手打算抓住夏筝,手却被一股无形之力隔在半空,他心里急道:“你怎么知道这诗?你可是知道我女儿在哪?”
封氏闻言也快步穿过人群走上前来。
衙役见甄士隐手伸到一半,不上不下,心底怪异,也忍不住伸出手,半空中似乎被隔了一面看不见的墙。斥道:“什么妖法?”捏紧拳头挥拳用力砸下,只听得一声闷响,那黑脸衙役咬紧牙关。
夏筝垂下眼睛,露慈悲之色,“老身说过实情,奈何尔等不信!”她站起身,身体轻飘飘的像片云,脚尖离地,似乎下一秒就要从房内飞走。
封氏猛然拦在她面前,就地跪下,悲凄道:“还活菩萨请救救我儿,还请菩萨我儿。”
夏筝被她惊住,连忙驾住她的手。“老身不过是一普普通通的修道之人,当不得一句菩萨,此行到苏州本就是为了甄家女儿而来。她被一女天魔改乱了命线,致使其幼年遭拐,后为人妾,最后不过花信之年便被正室折磨致死。如此有位天理之事如何能忍!”
听说要抓拐子,这门外原就围了一大群人。如今拐子变成了仙人,仙人又能帮甄家找到被拐子拐走的女儿,真是好大一出戏。是以门前的人围得越来越多,真真是落脚都找不到一块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