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就注定了,世上只有女魔头血芳菲,姓血名恶字芳菲,那个姓雪名娥字芳菲的天之骄女早已红颜薄命香消玉殒。
我没有吱声,但乍一天昔日名讳,难免表现得不同寻常,于是我猛一抬头,终于同他四目相对,他也终于真真切切的认出来我是谁。霎时,他眼中所有别样情绪都荡然无存,唯余盛怒。
但他虽怒火滔天,却并没有立即就拿污言秽语劈头盖脸的往我身上砸,而是尖叫起来:“你果然是雪娥……你没死?还是转世了?还是阴魂不散……?”
云音大约是没念过几年书,似乎没听出他师傅喊我大名时有什么不对劲,只忙着安抚:“师傅你稍安勿躁,她就是血芳菲,死是死了,但是没转世,现在回魂了而已。”
他安安静静在一旁当个美男子倒也罢了,一开口,云无外立即将我晾到一边,把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的斥责了下去:“你给我闭嘴,谁让你跟她混一块去了?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吗?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吗?真是岂有此理……!”
他现在的情绪实在有点不好掌控,估摸着只要再稍微加把火,立即就要沸腾了,而我正是那把万恶的火,身份特殊,不能多说什么。反正人也见到了,看也看过了,他受伤虽重,似乎并无性命之虞。想来也是,碧波双骄何许人也?只消确定他无大碍,让他知道我还活着就够了,来日方长,其他的事情等他先将眼前这些事消化了再说,亦或者永远不说,那也没有关系,我现在是该识趣了。
我确定自己已没有办法同他心平气和下来。心头一打定主意便赶紧行动,趁着他俩正闹得不可开交时,忙按来时那般捏了个遁地之术,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溜之大吉。
溜到洞外,我止了步子回头觑了觑周遭景致,施起袖里乾坤术来,在这洞口筑起一道隔绝结界,这才五味杂陈的走了。
奔了里许,我回头看看,他们并没有追上来,终于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还是老脾气。”在心里略微嫌弃了云无外那千百年如一日的性子一通,我扯出从接阴门中捎出来的地图,观摩了片刻,径直往东,选的依然是之前与云音走h过的那条林荫蹊径。
可这条路真是一波三折,我这将将跨出几步,天穹中忽然长虹破空,十多把利刃刷刷刷地呼啸而过,每道剑影上都立了一人,正是剑主。十几个修仙地御剑而来,却看都没看脚下的青山绿水一眼,纷纷降在接阴教大门之前。
仙门之人!
这些人服饰统一,清一色的墨绿;法器也统一,清一色的玄晶寒剑;法诀也统一,施法手势个个一模一样;就连脸上桀骜不驯高人一等的表情也都统一,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统一。一看就是出自同一派的弟子,一看就知道是皓天圣海的喽啰。
真正让我一眼看破他们底细的倒不是这些,而是他们胸前衣襟处绣的那轮鲜艳夺目、冉冉升腾的红日,寓为方兴日盛、扶摇直上之意,正是皓天圣海的图纹。
我隐身一旁,暗中观察,就见那帮人下了云头,陆陆续续走进接阴教大门,吆五喝六的就是一通乱搜,口中叫嚣着:“小丑杂碎们自觉滚出来,否则血洗接阴等云云。”
我估摸着是烈罗痕派来绞杀云音师徒的人,但多半不仅为此,大约是烈罗痕得我小半颗元丹,获得修为有限,颇不甘心,恰好得知断崖挖坟盗墓一事,于是便借追捕碧波余孽这个油头,顺道杀人夺丹,一举两得。只是他棋差一着,还是失策了。有了我的介入,他这一回只会白跑一趟而徒劳无功了。经我手造出来的结界,即使他本人亲自驾临也未必窥探得破,何况这些乳臭未干的无名小卒?
断崖老早便收拾好了,领着门下弟子避入结界,那帮人在空空如也的接阴门内东奔西跑了大半天却一无所获,又在附近山头寻了几个时辰,没搜出半条人影,终于踩着剑骂骂咧咧的走了。
他们走了,我也该走了,只是我无剑可乘,有剑也没法乘,只好牵上坐骑,拣一条看上去比较平坦的山道往反方向缓步而行。
接阴门建在荒山野岭中,方圆数十里都廖无人烟,这一行也不知行了多少时辰,反正抵达城镇已是华灯初上。
断崖办事还是比较周全,马匹上备足了盘缠,取下约略一点,斤两委实充足,我深为不用露宿街头而欣喜若狂,当即便挑了全城最奢华的一家客店前去投宿,打算先给自己整桌好菜接一接风洗一洗尘,一饱久违的口福。
可很快我便发现就算自己现在有钱,似乎也难免要露宿街头。
在城中七荤八素逛了两圈,有些不对劲。
所有酒店客栈,居然早早便打了烊,灯虽然一家比一家点得亮,大门却一扇比一扇关得紧。而无论是朱漆大门还是明晃晃金灿灿的油纸灯笼,上面都贴了密密麻麻的黄纸,黄纸上书着许多密密麻麻认不出来的生僻字……那卖相,与他们仙家神祇降妖除魔时用的驱邪符篆颇为类似,只是那画符之人多半是个模仿功力不足的江湖骗子,依葫芦画瓢也画得没头没尾。这种符篆别说驱邪,不招邪已是上上大吉。
难不成这城中最近闹鬼?
可我一路走来,没察觉到半分妖风邪气,就算有东西闹,也绝不是闹鬼,多半是有人装神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