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是权势和财富的中心,多少士子每三年前仆后继往这里蜂拥而来,想着一举成名想着加官进爵,又多少人想要寻得机会大展鸿图……人人都想来京城,可又不是人人都能来到京城……却偏偏也有些人,一心想要离开京城而不得。
“嬷嬷先不要多想,想来不会每一个鸡蛋都那般贵的,”宁襄安抚她道:“我们先去问问看有没有便宜的住处吧。”
姚嬷嬷便点头:“那姑娘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这是个是非之地,还是等宁府里边的人还没有回过神来之前赶紧离开才是大事……若是等卫显积威消失陶氏回过神来出来看到宁襄……可想而知不会是什么好事。
姚嬷嬷身上本就背了两个包袱,带着她们的衣物和不多的银钱,如今又抱了一幅卷轴——那卷轴本就快有姚嬷嬷人高了,又重,她这样一抱着整个人便有些佝偻,宁襄上前一步:“嬷嬷,我来吧。”
“不行,这东西重,姑娘你拿不动的,”姚嬷嬷拒绝道:“我能拿的。”
宁襄看着她被压弯的身子,摇了摇头,从姚嬷嬷怀中接过卷轴——的确是有些重。
说起来,这些年沈慧的绣品已经是有价无市……在今日之前,沈慧的绣品早已经不再流入市面上,许多人想买却不得,而原本就有的又不会卖出——而今日之后,得知沈慧已经过世的消息……沈慧生前那些绣品,只怕更是难得。
宁襄手中这一幅,是沈慧绣过的最大的一幅,算起来来也是价值连城——换了别人只怕不会轻易让出,但是陶卓却在卫显的缇骑过去之后,二话不说便将东西交出来……想来多多少少还是因为卫显的缘故。
卫显本来就是个疯子,就算是平日,也不会有人想要跟他针锋相对——顾闲除外——如今长公主薨了,任何人都不会想在今日触犯他——卫显说陶卓胆小,其实也没说错,但同时也说明,陶卓很聪明,识时务,知道不该在这时候给卫显机会借题发挥。
姚嬷嬷拗不过宁襄,只好将宁襄原本背着的包袱抢回来,看了看宁襄怀中的东西:“姑娘,这卷轴是夫人遗物……可一定要收好了。”
这卷轴是沈慧的遗物即使是缺钱,姚嬷嬷也未曾想过要将此物卖掉换取银钱——即使她刚才也能听出来沈慧的绣品如今十分珍贵——宁襄心中一暖,不过还是摇头:“这东西我留不住,迟早还是要献出去的。”是“献”不是“卖”,其实就算她想卖,也不可能卖得出去……方才她早就将此物挂在陛下名下了,就算她敢卖,也无人敢买。
唯一的好处大概是就算陶家也不敢从她手中将东西重新拿回去——这也不是陶家的东西。
“宁姑娘——”
她俩走了一会,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叫宁襄,宁襄回过头,见是顾闲——倒没想到他一直还在,先前人太多,纷纷杂杂的,说来也奇怪,他本来不是那般容易便被人忽略掉的人,但是先前后来的确没有人再注意到他了。
宁襄抛开那些疑惑:“世子有何事?”
顾闲近前来:“宁姑娘之后有何打算?”
“还不知道,”宁襄老实回答:“先找一个落脚的地方吧。”
“我帮你们吧。”顾闲顿了顿:“顾家在京中还有几处小院子,不如送与你——”
“不必,”宁襄拒绝道:“无功不受禄。”
她迟疑了一瞬,看着顾闲:“非亲非故,世子为什么要帮我们?”
“你与她有些渊源……”他的声音低低地,几不可闻,后半句倒是正常的声调:“我就是想行好事而已。”
“逝者已矣,世子节哀,”但是宁襄还是听到了他的前半句话,她看着顾闲叹了口气:“但我们不能心安理得接受世子的好意。”
她顿了顿:“这世间还有亲人挂念她……想来也是一件值得宽慰的的事。”
“亲人?”顾闲苦笑:“是啊,亲人。”
“世子节哀,”宁襄只能这般干巴巴地安慰着:“长公主想来也不愿意见世子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