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郑大娘疯了，或是说傻了。
这两点对风雨飘摇中的薛大一家来说没有多大区别，对郑大娘自己也不是什么需要考虑的事情。总之这个农家家庭，摊上一个疯子，又不可能倾尽全力医治，无非就是保证她跑不丢饿不死，别的再没什么了。万一有一天真跑丢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薛家长子薛柏的学业和女儿薛苹的婚事暂时被搁置下来，他们一家，原本是村中过得较好的那一批，女儿有靠谱的未婚夫，还有个读书的儿子，这点就够许多人羡慕的了。然而这一切此时正肉眼可见的消失，将他们一家人打入深渊，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
薛柏没再去上学了，家里拿不拿得出明年的束脩是一回事，主要还是家中缺少劳力。六岁的薛松和傻了的郑大娘两人需要人看顾，地里还有活计，薛大被关进祠堂，郑大娘干不了了就只能靠年迈的祖母来做，薛柏无法看着妹妹和祖母辛苦劳作，自己去悠闲的读书，那就只能回来。
此时此刻，丢了魂的人与清醒的人谁更辛苦，还真说不明白。
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的还有甄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看见薛杏，她就打心底里觉得不那么舒坦。仔细想想，待她不好的父亲就那么巧断了腿，试图卖了她的薛大一家偷鸡不成蚀把米，半夜约她出去的牛少城最后倒在了村口那条小路上，薛杏她，真有看上去那般无害吗？如果发生在薛杏身上的一切都不是巧合，那薛杏会不会对她下手？
或许已经开始了吧。甄晓想起来薛杏从山里带出来的那半件衣裳，还有忽然提到的那个名字，便心神不宁，薛杏究竟想干什么？
大狼将甄晓的顾虑看在眼里，心里同样有疑惑，在他看来，薛家人想卖了她固然是不对，可这一切要当真是她做的，那也太过分了一点。断绝别人一家的前途，这当真是正道所为吗？
这种想法并不是甄晓先有的，在她对此心事重重的时候，村里人已经将它完善与发展，甚至编出了几十个版本，而且已经传到了薛杏耳中。
薛杏对此没有什么感觉。心虚？害怕？所谓正常人的情绪，她全都没有。事实上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她临时起意，要是细心点，就会被人找到证据，到时候面对薛杏的就是全盘的逆转。她所要做的，就是在一切被发现之前，结束这段该死的剧情，离开这个鬼地方，再也不回来——如果有可能的话。
系统对此冷眼旁观，甚至有点看笑话的意思。薛杏一次又一次不把它给出的剧情当回事，全无别的任务者对系统的尊敬，它早已对薛杏没了耐心，只想看她的笑话。
在薛大的长子薛柏做出退学决定的时候，它给出了一条通知：
【薛柏前途渺茫，剧情已严重偏离轨道，评价分降至0】
它的电子音里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怎么样？后悔吗？如果你按着我的攻略来，此时你应该已经走到和牛少城成婚的时候了。想想那时的场景，新婚燕尔，夫妻和顺，再看看你现在，不过是个虽是随时可能被人赶出村子的孤女，如此凄凉。”
薛杏坐在树下，目光飘向远方，回答：“但你所说的一切，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我也是在薛大一家把我绑走卖掉的时候才想明白这个问题。你的攻略为何要如此夸张的美化薛家人，根本就是在画一个大饼。如果你不去骗，那就不会有任务者去走这条路。”
“这是这个时代的本质决定的。这里的大多数女子生来就是男人的依附，在家时一切都是兄弟的，出嫁后一切都是丈夫的，没有财产就谈不上独立，对没人把她放在心上的薛杏来说更是如此。她更像是家里的一个物件，怎么对待她她都发不出声音，反正也无处可去不是吗。——成为‘薛杏’的任务者们都对这一切都不太认可吧？”
系统哼了一声，道：“但是他们最后都妥协了。”
“你承认了。”薛杏点点头，道：“我就猜到，所谓的任务和要求不过就是假象，你的真正目的，是让我彻底融入这个时代之类的吧。那个‘薛杏’，作为一个觉醒了的，对命运不甘的女配，想来也不太会沉沦在剧情这样的假象里。”
系统冷嘲道：“一个个心比天高，然而被现实殴打之后，只能退而求其次，更有甚者会次而再次，到那个时候，连遇见牛少城这样的人都变成了奢望。你们以为有了系统，就能凭借一己之力抵抗一个时代的惯性？不过就是螳臂当车，死了连个尸体都留不下来，”说完又戏谑着补充：“要是你处在那样的情况下，不知道会不会像他们一样后悔。”
“我做出的选择还不够多吗？”薛杏哼了声：“哪怕我死了，薛家人剩下的日子也不会好过。非要我死，那就一块死。”
系统一时无语，转接了第二条任务提示：
【评价分已经降至零，任务者x70547任务一（辅助试炼版）即将结束，开始核算总积分，共需要三天时间，请您耐心等待】
“好歹咱们在一起待了这么长时间，我也得提醒你一句，哪怕剧情结束了，你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薛杏问：“有人要找我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