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一看,还能发现一些比蜜色肌肤更加苍白的皮肉,有凸出的,有凹陷的,也有平滑的,如果不加分辨容易直接忽视。
同居三年,商凌从未在安无忧面前脱衣服,本以为是他生性害羞,没想到是要遮盖这斑驳的如同被油彩泼洒的身体。
“看到我这一身伤痕,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话吗?”
安无忧看了许久,嘴唇嚅动,最后撇撇嘴说了句:“行吧,对不起咯。”
商凌的神情顿时变得难以形容,也不知道是在高兴还是在生气。高兴是他等了这么多年的道歉终于听到了,生气的是,他等来的道歉这么敷衍,这么轻贱。
死一般寂静的空气里,慢慢响起商凌森冷的笑声。
记忆中那萦绕不绝的烈焰与哀嚎,噩梦般缠绕了他十几年,直到现在他都无法忘却火舌舔舐皮肤的痛楚,还有皮肉烧焦的味道,而这一切,安无忧竟然打算用一句轻描淡写的道歉抚平。
这语气,与其说是道歉,不如说是不屑。
他低笑,他哂笑,他大笑,他笑到喉头腥甜,声嘶力竭。
相识三年,他竭力维持着面瘫一样的脸,就是不想像这一刻这般将所有怨恨倾泻。
笑声突兀停下,就像从未存在过那般,空气中只有他嘶哑的声音:“血海深仇,你就一句对不起咯?”
“那不然呢?”安无忧眉毛都纠成了一团,目光像看神经病一样上下打量,“就这点小事,不至于血海深仇吧?”
“小事?”商凌的声音倏然拔高,像利刃刮着冰面,又冷,又利,“对你来说,这只是小事?”
眼睁睁看着一条人命活活烧成焦炭,他身为帮凶,居然还说只是小事?
安无忧有点慌了,这商凌别是真的脑子有病吧?
“那我能有什么办法,我穷啊,只能租到这样的破房子,难免会有什么蟑螂啊臭虫啊,你被它们咬到那也是不可避免的事……而且我以前还半夜偷偷给你抹药膏来着,谁知道你居然这么难好……”
这会儿轮到商凌愣住了,半晌说不出话。
安无忧说着说着,又觉得自己有理了,声音也大了起来:“而且这种事你也要反省一下自己,成天待在家不出去,天天吃喝拉撒制造垃圾,虫子不咬你咬谁。你看我虽然也住在这里,我就不像你一样被咬得这么严重吧。”
见对方不回话像是理亏,安无忧越说越气愤:“我说你这人,能不能有点良心。三年来你吃我的喝我的,就因为被虫子咬了这么一点儿破事就跟我说什么血海深仇,你神经病啊你!”
商凌就像个老旧的电脑一样,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声音里每个字都在颤抖:“你居然……早就见过我的伤疤?”
“你早就见过,可你居然没根据伤疤认出我?”
“你直到现在,哪怕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你也不记得你到底对我做过什么事?”
“你居然,你居然,从未活在愧疚与自责之中,哪怕一秒……”
这一连番的话说下来,一声比一声凄厉,听起来疯疯癫癫没头没脑的,安无忧脸上写满了问号:“你说的什么玩意儿?”
商凌胸膛就像破旧的风箱一样上下起伏,连声音也带着斑斑的锈迹:“安无忧,我以为你只是看起来没心没肺,原来你真的没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