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都之山,黑水出焉。
九州之内,无论是神仙人兽,但凡谈论起从来有去无回的幽冥之界,总是要带上几分阴森恐怖的味道。
有传说那里森黑不见天日、酷寒乃至冰封万里,白骨与腐烂尸身游荡其间,哀哭离世之伤......
然而这一切,其实都只是外界的讹传罢了。
真正的幽都山,阳光终日普照,绿草如茵而鲜花四季芬芳。玄鸟、玄蛇、玄豹、玄虎、玄狐蓬尾悠然漫步于其间。
所有死去的亡灵皆身披白袍,日日欢歌笑语,食野果,饮山泉,仇敌牵手共舞,怨灵爽朗齐歌。
就像此时此刻,黄发红眼的谦和男人牵起身旁那位虎脸圆目的壮汉,在一名青纱女子的引领下陶然热舞起来。
一位英武青年微笑向前,跪地为那青纱女子献上一支鲜艳夺目的玫瑰。
所有亡灵又一齐拥上前,亲吻一位妇人的手腕并送上祝福,那妇人长发如瀑披于脑后,满脸幸福洋溢。忽而一闪身,化作了浑身赤红的比翼雌鸟。
然而仔细一瞧,才发现那比翼雌鸟原身又与它在凡世里中的模样大为迥异,竟自个儿生出了双翼双腿,鸟翼张开,向着白云苍穹展翅而起,翻转翱翔,身姿优美而轻盈。
在这喧嚣欢闹的氛围下,那青纱女子转过头,往身后不远处的某个方向看了过去,见那位眼眸黑亮宛如星辰的男子依然盘腿坐在日光之下,竟真像石头般巍然不动了。
满世喧嚣,都成了与他无关的模糊背景。
然而,即便是在这自由安和的幽都之中,那男子的俊美容颜亦是引人注目的。
青纱女子注意到,众多男女亡灵欢乐之余,皆羞涩或热情地频频回顾,假如目光真的有温度,怕是要将那男子白白烧化了才行。
方才为青纱女子献上玫瑰的青年见状,终于忍不住凑过来问爱人:“阿原,我们要不要邀请乾元公子一起过来玩......乾元公子来这儿都三年了,一直自个儿这么坐着,不会觉得憋闷吗?”
青纱女子,也就是青草戚原眉头微皱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其实以前我们一起生活在栾山脚下时,乾元公子也一直都是这样的......也只有铃玉小姐在的时候,他才会微笑会打趣。而一旦铃玉小姐出去了,他大多数时间也就是这样呆着,就像......就像个没有生命的死物般......”
“可以说乾元公子的生命里,从来都只有一个铃玉小姐而已。”
“算了,盏......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戚原长长叹了一口气,终于牵起爱人的手,转头再次汇入了欢闹的队伍里。
不远处,那男子睫毛如羽,眸光投向了天空的最远处。而在他的胸口处,微弱白光缓缓流动着,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一点一点地被修补着......
***
昆仑山巅。
九州大地沧海桑田、日新而月异,然而昆仑山却亘古不变,昆仑山上的神灵们亦是与日月同寿。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因而这日子也便如同凝固了的湖面般一览无遗,众神们翘首以盼的,就是那偶尔投向湖中激起阵阵涟漪的石子,比如舞西娘娘的品丹宴,比如天德宫辩论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