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口兵丁见这一串猛男,自然盘问一番。
不问还好,一问之下,好家伙这几个贼汉本就是石羊关的兵卒。为首一个军头做主将他几个扣住,便挥手放了行。
铁铃叮当一响,骡车就驮着仰头找石羊的李小冒,慢悠悠过了这道雄关——
又是傍晚。
李小冒土包子进城,只见长安城屋密街阔,树盖如荫,车水马龙;日暮华灯初上,远望灯火淌流,秋风一起,映照满街店招飘展,恰似云蒸霞蔚一般。各色绚丽风景,比千百年后的大厦霓虹,更别有一番风情。
李小冒抻头看街景,边咂摸滋味边回头问:“曹兄,你往哪里落脚?先把你送去。”
曹元忙拱一拱手,态度照此前客气里更透出些敬怕,开口弱弱道:“那个……这个……倒要打听打听,附近可有清静自在、远离市井的禅院道观,也好便宜曹某用功读书……”
车夫是三人里头对长安城最熟的。
他听了这话,先在心里头解读了一番。
清静自在也就是人少,远离市井也就是要偏僻。偏僻又冷清的道观禅院,读书人留宿固然是便宜又实惠,但这样的地方在城里头可不大好找,估计得往城外大小山头上去寻摸。
车夫如是一说,又道:“快入夜了,怕不好再出城走山路。”
曹元也听劝,闻言应是:“那便随便捡一家客店住下,明日天亮再出门去找。”
当街铺子林立,因在城门口南北大街上,其中多开有旅舍、酒肆,不乏有伙计伶俐又眼尖,主动上前头来揽客的。可李小冒和曹元不同,她没打算随便捡一家留宿,打听好何处热闹好玩、且开有书肆的,才直奔过去。
城里热闹好玩的地方,自然是瓦舍勾栏了。
车夫载二人到就近一座瓦肆,李小冒沿街找了一间叫钱家店的小客馆,安置好鸡狗,扔下行李便出门逛瓦子去了。
往青瓦木造的门楼里一跨,先找个食店干饭。她配着一碟子蒸肉辣菜,呼噜呼噜吃了一大碗羊肉汤饼,末了一碗绿豆糖水溜溜缝儿,这才掰着花生、循着笛鼓,横晃着往人多的勾栏里窜挤。
这座瓦子不大不小,里头也扎有七八处勾栏,有演杂剧的,也有唱曲儿的;有说书讲史的,还有杂耍扮傀儡戏的。李小冒夹在乌泱泱的人堆里,一会儿钻进这个棚,一会儿钻进那个棚,各处听了几耳朵,最末还是来到说书这来,舒舒服服落了座,开始喝茶听书。
台上先生自称姓岳,喜欢说志怪传奇,因着情节光怪陆离、诡艳惊险,李小冒倒也听得津津有味。等他又讲罢一个,打角落里娉婷走来一个红抹胸葱绿褙子的女郎,露出半截藕臂托着木盘,唇腻酥笑地绕到场间来收钱。
走到近前,李小冒直接丢进去一粒碎银子,丢罢理直气壮道:“请先生换个江湖好汉的故事来讲!”
那岳先生也十分上道,拱手亲切致意,喝口茶水清清嗓,便依言开讲。这故事又是戏说前朝玄宗年间,某某做了啥啥高义之事,可要论说如何英雄好汉、技艺超群,终究不过寥寥几句带过,剑法怎地绝妙、轻功怎么惊人,那是完全莫得细节。
李小冒心里有数了,也不挑剔打断,听完又投了一粒碎银子,叫道:“先生有无眼前之事与我等讲讲!百来年前的英雄好汉咱们又不认得!”
这是试探之言。
因为她想知道,当今是否真有什么高人大侠,事迹给编成话本子流传开了。
她这话一落,因这先生江湖故事讲得也颇精彩,棚里客人都听得有点上头,不乏起哄应和的。岳先生也不露为难之色,闻声微微一笑,团团一揖,抄起桌上抚尺“铛”地一下,静场道:“若说眼前之事,也真有一事可说。”
他话音一顿,道:“只是这今日之事,同前朝之人倒也有关。诸位前头已听了塔镇白蛇一场,想还记得镇妖之人是哪位高僧大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