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说法儿?
李小冒道:“不怪不怪,兄台什么见教?”
那人支吾片刻,终究道:“在下姓曹,欲赴京兆府赶考,奈何家资不丰,筹措间颇有些难处。适才听闻仁兄欲要租骡车上路,忍不住便来搭话,不知你……不知……”
李小冒又耐心听了半天,总算明白他是想拼个大车,分摊路费。
不过话是这么说,但你去京兆府,和我李小冒去长安有什么关系?
她眨眼回过味来,心想可能长安就等于京兆府,再瞧这曹老兄臊得小脸通红,心想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路上有个作伴的也不寂寞,便道:“好啊!不过我这就要上路了,不知老兄你赶不赶得急?”
那曹姓书生如释重负,道:“在下回家取来行李,这便就能上路。”
事情一说定,那店伙计也挺高兴。管是不是拼车的,大车租出去都是一个价儿。于是替他们选好一口膘肥体壮的骡子,又说好了雇佣车夫的价钱,最末李小冒和那书生五五分摊,这便能套车出门了。
驾车到了那书生家附近的大道上,李小冒探头和车夫闲聊,不多时便瞧见曹生大包小裹的拐了出来。他个子不小,却忒文弱些,袖口蹭在手提的大包袱上,露出一截腕子真如骨架裹皮似的,青筋脉络可寻。
李小冒寻思他这样的自己能打五十个,便跳下车去替他接过俩行李,一股脑塞车架后头。曹姓书生满头满脸的汗,掏出手绢儿擦擦,一并上车才道谢:“不料李兄年纪虽轻,这膀子力气倒不可小觑了!”
李小冒听人家夸自己力气大,心里头还挺得意,就同这书生攀谈起来。仔细通报姓名,才得知书生名叫曹元,草字伯灵,就是白林镇生人。
许是李小冒面貌可亲,又好心帮忙的缘故,曹元颇觉与她相谈投契,待晌午停车用饭之际,遥望高山绿水,竟捏着饼子怅怅一叹,道:“在下寒窗苦读十余载,到头来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学问却也没做出什么样子,累得家中景况一日不如一日,实在是不肖子啊!”
李小冒听了,却忽想起裴紫经曾戏言自己蛮可以去考个进士,不由道:“老兄你有一只竹箱沉得很,里面莫非都是字纸?不知方不方便借我瞧瞧?”
曹元也大方:“里头都是我手抄的经书讲义,带在路上也好时时温念。李弟若要翻看,只管拿去读。”
如是皆大欢喜。
李小冒小心不去损伤他的书,大致翻看一番,便知道这个世界取士仍是要考儒家经典。可路上单读这些未免太枯燥了,某日昏昏欲睡之际,李小冒勉强振奋精神,问同样昏昏欲睡的曹元:“曹兄,这几日埋头苦学,太过疲累,你有没有甚么能解闷儿的书给我瞧瞧?”
曹元也是困得两眼发直,听第二遍才听懂了。而这一听懂,他忽然可就不困了。李小冒瞧他虽什么都没说,又好似支支吾吾的,但小脸又臊得通红,不由心中激动,再三追问。
曹元便磨磨蹭蹭从竹箧里翻出一本蓝皮集子递过来。
李小冒入手一瞧,书名谓曰杂集二字,乍一看平平无奇。但打开一瞧,那可就别有一番洞天了,原来这本集子也是曹元手抄的,尽录着一些奇闻杂谈,不乏鬼神精怪、风花雪月之事,其中类似狐女报恩、河神请宴等章回,那纸页翻得都快盘出浆来,显然是主人心头所好。
李小冒津津有味看了几个,把搞黄色的部分都很不屑的跳过了,又翻几页,竟瞧见一篇名叫《昆仑奴传》的传奇,讲一个身怀奇技的奴仆磨勒,如何飞檐走壁送自己家公子深入某高官家宅和一名家伎私通,事发后又在万箭齐发下飘然而走、全身而退。
不管情节如何,但这讲得归根结底是武林高手的故事。
李小冒若有所思,忽手指这篇,问:“曹兄,你这本集子里莫非还有不少江湖传奇?”
曹元瞅了眼,道:“不错。豪杰大侠除暴安良、快意恩仇,读来也别具意味呀!是以某这些年倒也收录了不少。”
李小冒又问:“这些都是真人真事么?”
曹元不由笑了:“这些故事都是我打书肆里瞧来的,载录之书年代不一,著书之人更不相同,其中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又有谁知道呢?只要读起来痛快过瘾,谁去计较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