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淑云显然被他这故意装糊涂的态度给逼得有些不耐烦了。
换做平常,她尚可与他周旋、与他耗,可这事事关自己亲孙女,纵然定力再好,也不可能做到真正的无波无澜。
她摇曳着旗袍走近了几步,环着胳膊睥睨他:“你到底给她灌了什么迷魂药?才会让她对你如此言听计从?”
方才那鼓噪的声响,便是谢允撒泼赖皮、摔了好几只瓷器的产物,并且她手持匕首以死相逼、要逼谢家夫妇退了这门婚事。
据助理的形容,是无所不用其极、仗着自己是这支脉里的唯一候选人而恃宠骄纵。
谢家夫妇岂会料想到这一出,双双吓得不行,好言相劝,嘴皮子都给说秃噜了,也不见她放下凶器。
这么一会儿,双方仍然在楼下僵持着,形同拉锯,谢家夫妇拿不定主意,更害怕伤了自己的闺女儿,只好静候她这厢发话。
谈判至今,她由主动变成了被动,话语权丧失了大半,心里不知是该惊叹这臭小子耍得一手好牌,还是该骂谢允那丫头糊里糊涂、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陈凌也倒是不疾不徐:“您这话说错了,她不是对我言听计从,更不是为了帮我,而是在为她自己未来的婚姻寻条正确的出路。我相信她自己潜意识里也明白,如果选择了和不爱她的人在一起,痛苦的只会是她自己。”
纪淑云冷笑。
陈凌也道:“她是个敢爱敢恨的人,拿得起放得下。传闻一直说您对她宠爱有加,如今她已经很好的表决了她的态度,倘若您真的是为了她好,那您应该成全她。”
纪淑云上下扫了他几眼,又恢复了那种云淡风轻、讳莫如深的浅笑。
她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觉得自家孙女既然这么喜欢这小子,这结婚了之后日久生情,也是有可能的,但她没想到她竟然会干出以死相逼这种荒唐事。
这可以透露出两点——倘若确实是她自己退婚的态度决绝,倒也无碍,可若是被这小子指使的、冲昏了头脑,那就有些危险了。
她现在能够为了他动刀动死的,以后结了婚,被他一忽悠,不就相当于把谢家拱手相让了么?
景阳集团资本雄厚,的确是个万里挑一梦寐以求的联姻对象,但谢家的地位绝不会屈居于他之下,况且放眼淮城,无数人趋之若鹜,能够得着门槛的名门贵族,大浪淘沙淘汰掉了之后也还有大把呢。
她这么想着,心底多少已然将此事揭了过去,面容却依旧维持着那笑里藏刀的神态。
他们合伙给她送了这么一出好戏,她能轻而易举地饶过这小子才怪呢,就算最后得解除婚约,在那之前,她也要给对方一个教训。
“你是画画的?”
“嗯。”
“好啊,我答应你的请求,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您说。”
纪淑云轻轻拍了下掌心,不知打哪儿冒出来一只孙大圣,穿得花里胡哨,动作机敏,三两下蹦上了她肩头,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她抬手捋着小皮猴的毛,从案台取了根芭蕉,慢条斯理地剥皮:“既然你是画画的,那你就帮我给甲骨文画一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