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座之后,苏仲彦先又是一番客套的说辞,楚欢只是淡淡微笑,倒是苏老太爷看出楚欢是个痛快人,知道拐弯抹角反而显得俗套,已经含笑道:“楚小友,西北的事儿,老朽听闻琳琅说起过,不瞒楚小友,今日邀请楚小友前来,还是希望小友能够指点迷津。”
楚欢笑道:“太爷客气了,楚欢晚辈后生,资质愚钝,向来是让别人指点迷津,给别人指点迷津的能耐,楚欢还真是欠缺的很。”
琳琅瞟了楚欢一眼,道:“楚……,今日在座的都不是外人,叔公知道高廉那帮人的心思之后,心中焦急,你若有什么法子,还不快些说来。”
楚欢摇头道:“太爷心里比我更清楚高廉他们的实力,西关七姓到了今日的地步,想要东山再起,已经是相当困难的事情。”
苏太爷和钱伯夷都是微微点头,神情凝重,苏仲彦皱眉道:“高家真是忘恩负义之辈,那高廉更是……哼,他们这是想赶尽杀绝!”
钱伯夷叹道:“想当初西北十六姓,我西关独占七姓,七姓的实力,都是排在前列,那时候的西北,谁又敢与我西关七姓相抗?”
苏贞忍不住道:“当年高家就像咱们苏家的一条狗,没有咱们苏家的扶持,高家能有今日在西北的地位?真他娘的白眼狼,他要真是赶尽杀绝,老子找人做了他!”
苏老太爷已经沉声道:“住口,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苏贞对老太爷十分忌惮,低头不敢再说。
楚欢已经笑道:“苏兄这话不妥,而且此番行事的,并非高家一家,而是天山、北山两道豪族联手,你当真要杀人,那是杀不过来的。”
老太爷狠狠瞪了苏贞一眼,随即笑道:“楚小友不用与他一般见识,他说话从不思索,吐不出什么好话。”顿了顿,皱眉道:“不过两道豪族能够联手,这恐怕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老朽觉着,这背后是否有什么人将他们串联在一起?”
“那就无法可知了。”楚欢摇头道:“老太爷见多识广,不知可有什么对策?”
老太爷叹道:“落地的凤凰不如鸡。西关七姓,我苏家和钱家的家财都被西梁人劫掠一空,所剩下的,也只有土地的地契,想必其他几姓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果朝廷当真依了高廉那帮人的心思,将我们手中的地契变成一指废文,那……!”摇头叹道:“以我们现在的状况,又如何能与他们相争?”
苏仲彦皱眉道:“楚大人,朝廷当真会做出如此不得人心之事?真要如此,西关上下,谁能心服?”
琳琅本来一直没有说话,此时却已经幽幽叹道:“七叔,这不得人心,只是西关的豪族,西关道的普通百姓可管不了这些。反倒是朝廷果真这般做,却是大得北山、天山二道豪族人心,而且高廉他们打出的旗号,是要重建西北,恢复生产,百姓们又怎能明白他们那不可告人的目的?到时候他们拿出粮种往西关道耕种,百姓见到有粮可种,反倒觉得他们是好心。”
苏老太爷点头道:“琳琅说的不错,朝廷如果没有精力重建西北,最好的法子,自然是让西北自建。当年我们西关七姓实力雄厚,不仅是西关,甚至整个西北都要依靠我们西关道豪族帮持,朝廷和官府对我们自然是多有照顾。但是今时不同往日,西关豪族已是昨日黄花,朝廷牺牲我们,换得高廉他们的粮种,并非不可能之事。”
钱伯夷问道:“楚小友,却不知这道旨意,朝廷何时会颁布下来?”
楚欢道:“对于高廉他们来说,自然是越快越好。而且以我估计,他们既然存了这样的心思,也必定会往京中打通门路,不出意外的话,朝廷不会拖延此事。”
苏仲彦忙问道:“楚大人身在户部,这种事儿,总该要经过户部吧?”
“这种大事,自然是由中书省议定的。”楚欢道:“户部最终也只是按照上面的意思颁布下去,或者派人往西北实施此事。”
苏太爷神情凝重道:“琳琅也与老朽商议过此事,高廉他们的阴谋,毕竟还披了层衣裳,他们涉足西关的前提,是我西关豪族自身无法拿出粮种来,若是能够拿出粮种,他们就无法涉足,却不知是不是这么回事?”
楚欢点头道:“确实如此。”顿了顿,才道:“不过这也不是他们自己要披这层衣裳,而是给朝廷一个台阶。朝廷即使不在乎如今的西关七姓,但却也不可能直接下旨让高廉他们进入西关,高廉他们如果直言不顾西关豪族直接进入,反倒会让朝廷不满,有了这层衣裳,倒也是能够让天下人觉得合乎情理。”
钱伯夷苦笑道:“这件披在外面的衣裳,却也是我们最后的救命稻草!”
苏仲彦摇头道:“那倒未必。说的好听,只要我们拿出粮食,土地就会保住,可是……咱们从哪里拿出这些粮食来?咱们七姓,哪一族不是成百上千倾土地,真要保住自家的土地,所需要的粮种,又将是何等样的数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