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能去‘富人海滩’碰碰运气捡点什么吗？格里斯叔叔...他们现在肯定喝得醉醺醺，不会为难我的。”
嘉蒂雅抱着一条簇新的毛毯央求道，漆黑如同夜空般的眼睛在三角桌特意调暗的烛光下一闪一闪地发亮。这条毛毯是好心的警官先生昨天送来的，一起送来的还有些新鲜面包和炖牛肉，让嘉蒂雅和刚刚恢复意识不久的谢雷饱餐了一顿。
“不行，你做过保证呀...嘉蒂雅....那位先生说过现在外面很不安全。”
那位警官先生对谢雷说的不止如此。前来视察的将军不日就要莅临，卫生司的上上下下几乎发了疯。他们往单人牢房里塞人的数量远远没有达到市长的要求，没人能保证被政绩逼红眼的这伙人不会跑来找谢雷的麻烦。最好的策略是躲起来，避一避风头。
“——可是我好烦闷哪，格里斯叔叔。”嘉蒂雅用毯子裹住两腿，下巴颏支在两手手心里，叹了一大口气。
“怎么了？是不是那种感觉....?”格里斯叔叔敏感地问道。
嘉蒂雅摇了摇头，看着暗淡的烛火发神。她没有对谢雷说实话。那种夹杂着焦虑和苦涩的难受劲和每次发病前的预感完全一致。要是能出去转一转、在万城喷泉广场上闲逛一下就好了，嘉蒂雅想道。那些温泉会安慰我的.....格里斯叔叔要操心的事太多了，比如钱、还有为入冬要准备的种种。此时x城里已经有了几分深秋的迹象，夜晚也变得寒凉难忍。如果不是警官叔叔送来厚衣服的话......她不想再让格里斯叔叔为自己操心了。他才刚恢复呢。
“好吧，如果感觉不对劲的话就说出来……亲爱的，别忧郁啦，让我来讲个故事吧?你想听火之元素使帮助歌唱家的故事吗？就是有魔法师的邪恶玻璃罐的那个。”
格里斯叔叔和气而病态的脸仍旧苍白，但发肿右脸上的青淤已经消成半黄的紫色，看上去比他被背回来的时候要好得多。嘉蒂雅点点头答应，她真正想做的事是询问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谁伤害了他，但她没有。过往的经验告诉嘉蒂雅就算问了，谢雷也绝对不会告诉她真正的原因，只会轻松写意地说是不小心磕在了什么地方。
格里斯叔叔开始了他的讲述，这个故事要从“某位在决斗中心脏被楔入冰锥的火之元素使来到海滨温泉城市疗养，吃到一只夹在面包里的棕红色虫子....”开始。他的声音中正和缓，带着一股若有所思的劲儿娓娓诉说着。莫名感觉到疲惫的嘉蒂雅很快就听得困乏了，及肩的黑发在她的脸前垂落下来。
谢雷突然不做声了，嘉蒂雅因为这短暂的停顿而惊醒：“格里斯叔叔！发生了什么事？”
谢雷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接着悄声道：“嘘.......好像有人在外面....”嘉蒂雅也竖起耳朵，却只听到北风模糊的呜呜声。
“我怎么听不出来？”女孩也压低了声音，虽然不太相信，还是猫下腰从窗户玻璃缺损的地方向外张望了一番。
“到我这儿来，”谢雷让嘉蒂雅靠着自己坐在床上：“可能是我神经过敏吧.....”随着元素力的紊乱，前元素使队长曾经颇引以为豪的敏锐感官也逐渐失灵了。不无担心地看一眼被抵住的木门，谢雷整理好情绪，准备从火之元素使去看奇迹地下演唱会的情节继续讲下去。
“突然，在一片各种音色的旋律中，他仿佛听到了几声来自他的家乡的帝王之钟的鸣响——”
不，那不是风声——
那是从门外传来的沉重的脚步声和低沉的交谈声，紧接着是用尽全力擂击木门的声音。
嘉蒂雅从来没看到过格里斯叔叔如此惊恐的神色。房间没有后门，谢雷指指床下让女孩赶紧钻进去，两手笨拙地把堆在木床上的毛毡拽下一半到与地面平齐，做出不会招人怀疑的样子。
“开门！卫生司搜查！”
本就半坏的门上的皮质锁扣危险地晃动着，谢雷倒是没有躲，就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站在房间当中。
“砰！”木板门终于脱铰，很沉地砸在地上。几道强光直冲着谢雷，晃得他睁不开眼睛：“格里斯·谢雷，你被多人指控参与组织了数次非法性交易和公开淫乱，已经严重违反了《帝国治安法》中的■■和■■条.....别想着抵抗，乖乖跟我们走！”
熟悉的粗暴语气让谢雷记起这是卫生司司长施美尔男爵的声音。皮靴声又响了，跟着男爵的动作，更多配备了拘束用具的队员从黑糊糊的门洞里挤进来。
嘉蒂雅完全听不懂这些人在叫嚷什么。为什么要指责格里斯叔叔……?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一直在发抖。她把脸埋在从床上垂落下来的毛毯里。我们遇到大麻烦了，嘉蒂雅绝望地想道。
从毯子外面的世界传来格里斯叔叔略带颤抖但坚定沉稳的声音。
“你们没权力抓我。……你们没有证据证明我现在在做这一行。”